再睁眼时，她坐在一间普通的诊疗室里。
米色窗帘，绿萝盆栽，墙上贴着“放松心情”的卡通海报。
穿白大褂的青年男子温和地笑着，推了推眼镜，“小路啊，催眠治疗暂告一段落。”
旁边的护士在病历本上专注记录，眉眼和医生挺像的，手上戴着一枚银戒。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路壬辛手背投下暖和的光束。
一切都太正常了。
路壬辛看向掌心，那里有一道新鲜的红痕，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医生关切地递来纸巾，胸牌反射着冷光，“精神科主任医师 任牧”。
“恢复得不错，但还需要观察。”
任牧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小孩，“接下来，我建议到休息区…”她抬头看任牧，对方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却让她想起实验室里观察小白鼠的研究员。
“好。”
她轻声答复，懒得听更多。
走廊比想象中要长。
消毒水的气味被某种甜腻的香氛覆盖，墙上挂着的风景画色彩过于鲜艳，像是刻意要让人心情愉悦。
窗边，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见到她时便安静了下来，浓黑的眼珠首勾勾地盯着路壬辛。
路壬辛的视线与小女孩短暂相交。
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倒有一种令人不适的洞悉感，像一面被擦得过分干净的镜子，映出她麻木的倒影。
“该吃药了。”
护士悄无声息地从路壬辛身后出现，她笑着向女孩走去，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芒。
蹲下身，指尖在药瓶上轻轻一磕。
咔哒。
小女孩机械地张开嘴，像洋娃娃被拉开下颌。
药片落入口中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扬起一个毫厘不差的标准微笑。
随后，她蹦蹦跳跳地嘟哝着歌谣与路壬辛擦肩而过。
“稻草啊稻草，她的家啊在何方~麦田烧光了，乌鸦啄空了眼眶~等啊等啊等不到太阳，露水打湿了破衣裳~”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气音。
当她转过走廊拐角时，墙上的风景画里多了一个稻草人，它的麻布衣服正在渗出血渍。
路壬辛木讷地捏紧衣裳，似是惶惑，似是悲伤。
这一定，也是梦吧。
就算在梦里，也见不到他，真是残忍啊。
窗外传来孩童的笑声。
路壬辛转头，看见草坪上几个病人正在玩丢手绢。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转身竟都露出和小女孩一样的脸，一样的笑。
墨黑的乌鸦飞至病人的肩上，歪头啊啊地叫。
她忽然反应过来，小女孩正是她幼年时的样子。
…休息区的茶几上，摆着一本翻开的杂志。
某页被折了角，是一则广告：“全新幸福辅助剂，30天见效！
临床实验志愿者招募中...”配图里，女医生侧身为一名患者注射。
针管中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蜜糖色。
路壬辛觉得有些眼熟。
远处传来电子钟的报时声。
*“现在是治疗时间，请所有患者前往训练室。”
*广播响起时，桌上的小风车呼呼呼地转了起来，没有风。
过道传来争执声。
"我说了我不需要治疗！
"一道气恼的女声拔高，"明爵哥哥！
我们得离开这里！
"穿着高定白裙的年轻女人正死死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
她赤着一只脚，水晶高跟鞋不知丢在了哪里，貂绒披肩歪斜地挂在肩上，脖颈上的蓝钻项链泛着不自然的冷光。
而她身边的男人，剪裁精贵的黑西装己经撕破了一角，此刻正阴沉着脸，对着面前三个笑容吟吟的护士冷声道：“让开。”
“这位患者，您的幸福指数测评不合格。”
护士的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请配合治疗。”
“不合格？”
阮玥儿气得跺脚，“我从小到大还没听说过这句话！
明爵哥哥！”
丛明爵冷着脸甩出一张黑卡：“要多少？
首接说，让你们的人滚开。”
护士表情凝固，发出冰冷机械的声音：“检测到贿赂行为……惩罚加倍。”
下一秒，三支电击器同时对准了两人。
阮玥儿尖叫一声往丛明爵怀里钻，而丛明爵竟然真的伸手护住她，硬生生挨了一记电击。
路壬辛：......夺么伟大的爱情，她想起被情侣支配的恐惧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苦命鸳鸯，思考是绕道走还是忍着鸡皮疙瘩再看看情况。
“喂！
你！”
阮玥儿指向路壬辛，“来帮忙啊！”
路壬辛左右看了看，除了她们没有其他人在场。
她扯了扯嘴角：“那个，还是不要打扰医务人员工作吧。”
“玥儿等等！”
丛明爵拉着阮玥儿后退，意味不明打量她这一身，“她…”不见得有用。
路壬辛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一个金属环，其中小孔正闪着意味不明的蓝光。
护士们齐刷刷转向她：“特殊患者……需要特别关照……”路壬辛：“啊？”
什么特殊治疗，双倍电击？
门边的电子屏此时疯狂闪烁。
*“检测到异常情感波动！
全员即刻治疗！”
*所有护士的嘴角同时裂开，面孔遍布裂纹，似乎随时会坏掉。
阮玥儿吓得把口红砸过去：“啊——走开啊丑八怪！”
——正中某个护士的眼窝。
*“挑衅医护人员……处罚升级。”
*整个走廊的灯光变成血红色，44号治疗室的铁门缓缓打开。
丛明爵终于变了脸色，朝着路壬辛厉声喊道：“合作！
出去后丛氏集团任你开价。”
路壬辛一脸懵，前后护士来势汹汹，准备摆烂。
但她想起来，走廊的医资介绍上有个熟悉的名字，也许可以验证一下，于是出人意料地主动迈向了44号治疗室。
墙边贴着行小字，非医护人员禁止入内。
只是“非”字被人涂抹得比较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