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芽
水雾迷蒙，却又立刻被无形的气刃吹散，了无痕迹。
引擎低沉地咆哮。
这声音里压抑着力量，仿佛一头蛰伏的漆黑猛兽，终于挣脱了枷锁。
它在这片雨水浸透、霓虹闪烁的城市丛林里，开始了第一次肆无忌惮的狂奔。
我的手指紧握方向盘。
冰凉坚硬的碳纤维材质，传递来冷酷的实在感。
我握住的仿佛不是方向盘，而是定义规则的力量。
脚尖轻点油门。
凶猛狂暴的推背感瞬间袭来。
像一只蛮横的巨手，将我死死按进包裹性极佳的赛车座椅。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尖啸。
战栗的***席卷全身。
这感觉，***的爽！
比刚才甩在苏雨晴和叶明宇脸上的巴掌，还要痛快一百倍！
一千倍！
那两张错愕又怨毒的脸，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可笑。
“嗡——轰——”独特的引擎声浪穿透雨幕，带着金属撕裂般的质感。
像巨石砸入平静湖面，搅乱了街道的宁静。
路边的行人停下了脚步。
撑伞的，躲雨的，都惊愕地望向这道划破雨夜的黑色闪电。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咔嚓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此起彼伏。
那些目光复杂而炽热。
里面有惊叹，有羡慕，或许，还有一丝针刺般的嫉妒。
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公交站台，或骑着吱呀作响的二手电瓶车，仰望这些钢铁怪兽呼啸而过。
心里勾勒着遥不可及的梦。
现在，我成了被仰望、被艳羡、甚至被嫉妒的那一个。
身份的陡然置换，带来强烈的眩晕感。
陌生，却又该死地……令人沉醉。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我做出选择、获得奖励后，就沉寂了下去。
也好。
这寂静，正好让我从刚才的冲突和巨大的信息量中稍稍抽离。
独自品味这份掺杂着苦涩与狂喜的“新生”。
我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
帝豪酒店那俗气又辉煌的轮廓，早己消失在雨幕和夜色里。
苏雨晴那张失去血色、写满绝望与不敢置信的脸……叶明宇那因剧痛和羞辱而极度扭曲、仿佛要噬人的怨毒眼神……都像被大雨冲刷的污渍，正在模糊、淡去。
过去那个顶着烈日送外卖，为几块钱超时罚款争论不休的林深……那个省吃俭用，甚至借钱给女友买名牌的林深……那个卑微、懦弱、被生活压弯脊梁的林深……好像真的随着这辆兰博基尼的轰鸣，被彻底甩在了身后。
真的甩掉了吗？
我看着侧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一个陌生的轮廓。
眼神里残留着过去的怯懦，却又滋生出一种全新的、带着攻击性的锐利。
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或许吧。
但那种窘迫感，那种被当众践踏的屈辱……还有那碗洒在地上的麻辣烫，汤汁、红油、渐渐冰冷的面条和青菜……这一切，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灵魂深处。
它们提醒着我，这一切疯狂剧变的起点，是何等的屈辱和不甘。
车子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沿着城市主干道疾驰。
雨夜的霓虹招牌在车窗外飞速后退。
被拉扯成一条条迷离、失焦、光怪陆离的彩色光带。
去哪儿呢？
这个问题突然冒了出来，带着一丝茫然。
回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
墙壁上布满霉斑和裂纹，下雨天还会漏水。
开着这辆价值数千万的超跑，停在楼下那堆满垃圾桶和锈蚀单车的狭窄巷子里？
那画面……太违和了。
光是想象，都觉得不舒服。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嗡嗡作响，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我不悦地皱了皱眉。
右手依然稳稳掌控着方向盘。
左手伸进口袋，摸出那只屏幕有些刮花的旧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