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闭萌宝的第一句话
没有回应。
她看了眼手表，按照周莹给的时间表，傅小楠这个时候应该己经醒了。
她又敲了敲，这次稍微用力了些。
"小楠？
我是苏老师，可以进来吗？
"依然一片寂静。
苏沫犹豫片刻，试着转动门把手。
门没锁，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看到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
借着门缝透进的光，她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小包。
"小楠，早安。
"她柔声说着，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阳光瞬间洒满房间，床上的小鼓包动了动，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傅小楠眯着眼睛看向苏沫，表情有些迷茫。
苏沫微笑着蹲在床边，与孩子平视："睡得好吗？
"傅小楠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像昨天初见时那样躲闪。
他盯着苏沫看了几秒，突然伸手碰了碰她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
"这是苏老师的工作证。
"苏沫顺着他的兴趣解释道，"上面有我的名字和照片，就像小楠的手环一样。
"她指了指孩子手腕上的银色姓名手环。
傅小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环，又看看苏沫的证件，小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
"今天我们要做很多有趣的事情。
"苏沫从包里拿出一个彩色日程表，"先吃早餐，然后有游戏时间、学习时间，下午还可以去花园玩。
"傅小楠的目光被彩色日程表吸引，他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卡通图案。
"喜欢吗？
这是专门为你做的。
"苏沫指着不同的颜***块，"红色是吃饭时间，蓝色是学习，绿色是玩耍..."她的话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房门被推开，傅霆琛一身笔挺西装站在门口，显然正准备去公司。
"他早上通常要赖床半小时。
"傅霆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你居然能让他准时起床。
"苏沫站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外套，头发也只是随意扎起，顿时有些窘迫："傅先生早，我...我只是按照日程表..."傅霆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向儿子："小楠，跟爸爸说早安。
"傅小楠低头玩着日程表，没有任何反应。
傅霆琛的嘴角绷紧了，苏沫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八点半有新的家庭教师来试课。
"他对苏沫说，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陈叔会带你去熟悉环境。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苏沫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蹲下来面对傅小楠："我们待会儿会见到新老师，不过在那之前..."她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恐龙模型，"先来认识一下我们的新朋友，剑龙先生！
"傅小楠的眼睛亮了起来。
......上午十点，苏沫坐在游戏室的地毯上，面前摊着各种玩具。
傅小楠正在搭建一个复杂的积木城堡，时不时抬头看看她，似乎在确认她是否还在。
新的家庭教师——一位五十多岁的退休小学教师，己经尴尬地离开了。
那位女士尝试用传统方式教傅小楠认字，但孩子完全不理睬她，最后甚至躲到了苏沫身后。
"小楠不喜欢李老师的方法？
"苏沫轻声问。
傅小楠摇摇头，把一块红色积木塞到她手里。
"那苏老师陪你玩好不好？
"孩子点点头，继续专注于他的建筑。
苏沫注意到他的搭建方式很特别——不是随意堆叠，而是有明确的对称结构和颜色分布，显示出超乎年龄的空间认知能力。
"这是城堡吗？
"她问。
"恐龙的家。
"傅小楠小声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沫屏住呼吸，这是孩子今天第一次主动说话。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只塑料恐龙："那剑龙先生可以住在这里吗？
"傅小楠认真看了看她指的位置，摇头，然后指着城堡中央的塔楼："这里。
"就这样，通过恐龙和积木，苏沫与傅小楠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互动。
两小时后，当陈叔来通知午餐时间到时，苏沫惊讶地发现傅小楠己经和她说了七句话——根据周莹提供的记录，这相当于孩子平时一周的主动语言量。
午餐时，苏沫见到了傅家的其他成员——如果那些沉默的佣人和冷着脸的陈叔也能算"成员"的话。
餐厅宽敞得令人不适，长桌足以坐下二十人，却只在尽头摆了三把椅子——傅霆琛的主位，傅小楠的儿童椅，以及今天新增的，给苏沫的座位。
"傅先生不回来吃午饭吗？
"苏沫问上菜的女佣。
"先生很少在家用餐。
"女佣回答，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傅小楠安静地吃着面前的儿童餐，动作异常规矩。
苏沫注意到他的餐盘被严格分成西个区域，食物之间绝不互相触碰，吃的时候也是按顺时针顺序，一口蔬菜，一口米饭，一口肉，循环往复。
强迫症倾向，苏沫在心里记下，这是自闭症谱系常见的表现。
"小楠，"她轻声说，"苏老师小时候最讨厌吃胡萝卜了，你喜欢吗？
"傅小楠停下动作，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又看看苏沫，突然用勺子舀起一块胡萝卜放到她盘子里。
苏沫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谢小楠分享，那我也要分享给你我的最爱。
"她把一块西兰花放到孩子盘中。
傅小楠盯着那块陌生的绿色蔬菜看了很久，最终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苏沫几乎要为他这个小小的突破鼓掌，但她只是微笑着继续吃饭，不让孩子感到异常。
下午的治疗时间，苏沫准备了绘画工具。
她铺开一大张白纸，拿出无毒可水洗的颜料。
"今天我们来画开心的事，"她示范着用手指蘸颜料，"可以用手，可以用笔，怎么画都行。
"傅小楠起初只是看着，但当苏沫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恐龙时，他慢慢伸出手指，蘸了蓝色颜料，在纸上画起线条来。
令苏沫惊讶的是，孩子的画虽然抽象，但有着惊人的表现力——蓝色的漩涡像是暴风雨，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这是谁呀？
"苏沫轻声问。
傅小楠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添加细节，红色的颜料被涂在人形的头部，像是...头发？
苏沫的心跳突然加快，那个人形看起来像个女性。
她刚想再问，傅小楠却突然把整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了房间角落。
"没关系，"苏沫立刻安抚道，"我们可以画别的。
"她拿出新的纸，"这次画花园好不好？
昨天我们看到的花园。
"这一次，傅小楠画了三朵花，一大两小，排列得整整齐齐。
苏沫注意到他画画时的专注神情与傅霆琛工作时如出一辙。
傍晚时分，苏沫正在整理今天的观察笔记，房门被轻轻敲响。
她打开门，看到陈叔站在外面，表情比早上柔和了些。
"苏小姐，先生请您和小少爷一起用晚餐。
"他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小少爷...要求您出席。
"餐厅的布置与午餐时不同，主位旁新增了两个座位。
傅霆琛己经坐在那里，西装外套脱掉了，只穿着白衬衫和深灰马甲，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正在看平板电脑，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爸爸。
"傅小楠松开苏沫的手，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傅霆琛明显怔住了，他看向苏沫，眼中满是疑问。
"小楠今天表现得很好，"苏沫轻声解释，"我们在绘画和积木上有了很多互动。
"傅霆琛放下平板，专注地看着儿子："小楠，再说一次？
""爸爸，吃饭。
"傅小楠又说了一遍，然后指了指苏沫，"苏老师也吃。
"那一刻，傅霆琛脸上的表情让苏沫心头一颤——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因为儿子一句简单的话，眼中竟闪过一丝泪光。
"好，"傅霆琛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一起吃。
"晚餐比苏沫想象的要轻松。
傅霆琛询问了今天的进展，苏沫谨慎地分享了傅小楠在绘画和建筑方面的天赋，但没有提及那张被揉皱的画。
"他以前从不与人分享食物，"傅霆琛看着儿子认真吃饭的样子，低声说，"也不肯尝试新菜品。
""小楠很聪明，只是需要以自己的方式与世界沟通。
"苏沫切着盘中的牛排，"强迫症行为是他给自己建立安全感的方式，我们需要尊重它，然后慢慢引导。
"傅霆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和之前的专家说法不一样。
他们总是建议强行纠正。
""那只会让他更焦虑。
"苏沫摇头，"就像...""就像什么？
"苏沫犹豫了一下："就像如果有人强迫您用左手签字，即使知道怎么写，也会感到不安和抗拒。
"傅霆琛微微挑眉，这个比喻显然让他有了新的思考。
他正要说什么，傅小楠突然把一块西兰花放到他盘子里。
"爸爸吃。
"孩子说。
餐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佣人都停下了动作。
傅霆琛看着那块蔬菜，缓缓拿起叉子，送入口中。
"很好吃，谢谢小楠。
"他说，声音异常柔和。
苏沫低下头，掩饰自己微微发热的眼眶。
这一刻，她第一次看到了傅霆琛盔甲下的柔软，也看到了傅小楠封闭世界中的小小裂缝。
而裂缝，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