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冷风像无形的蛇顺着程志远的后颈钻入衬衫领口。
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湿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像一层剥不掉的第二层皮。
那份《劳动合同终止协议》安静地躺在会议桌中央，A4纸的惨白在深色胡桃木桌面上格外刺眼。
程志远盯着文件上自己的名字，铅字印刷的"程志远"三个字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仿佛在嘲笑他这十年来的自作多情。
"程主管，公司很感谢你这十年来的贡献。
"人事总监李雯推了推金丝眼镜，镜框在顶灯照射下闪过一道冷光。
她今天涂了哑光质地的口红，嘴角保持着专业而疏离的弧度，声音平稳得像在念一份采购清单。
"但董事会认为，目前公司需要更多的活力注入，活跃职场氛围以及能得到更多的新思路......"程志远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小指有一道淡疤——那是三年前连夜调试系统时被机箱划伤的。
当时血滴在键盘上，他只用创可贴随便一裹就继续工作，第二天还准时出席了产品发布会。
"......你的合同下个月到期，公司决定不再续签。
"李雯的尾音轻轻上扬，仿佛在说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
她将签字笔轻轻推到文件旁边，笔杆与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程志远听见自己太阳穴传来血液鼓动的声音。
三十五岁，他在心里重复这个数字。
上周技术部团建时，新来的95后工程师还开玩笑说"程哥看起来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而现在，这个数字突然变成了某种原罪。
"李总监，我今年才三十五岁。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上个月智慧园区项目上线，我连续加班三周，最后甲方给的评分是......""公司非常认可你的专业能力。
"李雯打断他，打开面前的文件夹。
程志远瞥见里面整齐排列的彩色便签——粉色的是赔偿金明细，黄色的是工作交接清单，绿色的是竞业限制条款。
一切都准备得如此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