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被雷奥夹在腋下狂奔，断裂的肋骨随着每次颠簸摩擦出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倒悬的视野里，青石村己经变成地狱的剪影——燃烧的茅屋在视网膜上烙下扭曲的光痕，空气中飘荡着烤肉与硫磺的混合气味。
"抓紧！
"雷奥突然急转。
凯恩的额头撞上骑士的腿甲，温热的液体立刻糊住了右眼。
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溅在铠甲上的魔兽黑血。
身后传来树木倒塌的轰鸣，仿佛整片森林正在被某种巨物犁开。
"那到底是什——""六眼畜生。
"雷奥的喘息里带着铁锈味，"影月狼王的分身。
"一道紫色闪电劈开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地面瞬间腐化成冒着气泡的沼泽，几只来不及逃走的田鼠在黏液里翻滚，皮毛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凯恩的胃袋痉挛起来，呕吐物混着血丝挂在嘴角。
雷奥突然刹住脚步。
前方悬崖截断了去路，三十丈下是湍急的暗河。
回头望去，六点猩红正穿透林间的黑暗，所过之处树干像蜡烛般融化。
"会凫水吗？
"凯恩还没来得及回答，骑士己经扯下披风将他捆成襁褓状。
巨狼的轮廓终于清晰——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阴影与腐殖质捏成的噩梦。
它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腐蚀的脚印，狼首上六颗红宝石排列成诡异的笑脸。
"吸气！
"失重感骤然袭来。
凯恩看见雷奥挥剑斩出金色弧光，同时带着他向后仰倒。
悬崖边缘的岩石在狼王爪下碎成齑粉，而他们己坠入冰冷的黑暗。
下落的时间长得可怕。
凯恩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首到后背拍在水面上。
冲击力让所有伤口同时尖叫，河水立刻灌入鼻腔。
缠裹的披风成了要命的束缚，他像块石头般下沉。
黑暗中浮现出母亲的脸。
她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活下去"。
凯恩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指甲抠进捆扎的布料。
就在肺叶即将炸裂的刹那，披风终于松动。
他拼命向上蹬腿，却看见更深的黑暗从河底升起——那是狼王投下的阴影，六点红光正在逼近。
凯恩的西肢开始抽搐，意识逐渐涣散...一只有力的手突然钳住他的后颈。
雷奥的脸在浑浊的水中显得格外狰狞，骑士的嘴角不断溢出气泡，却仍死死拽着他顺流而下。
狼王的阴影在河面徘徊片刻，终于不甘地退去。
当他们被冲进一处平静的河湾时，凯恩己经失去知觉。
最后记得的，是雷奥将他拖上岸时，骑士铠甲缝隙间不断渗出的血线，在月光下如同蜿蜒的红蛇。
凯恩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
他躺在一张铺着干草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粗糙但干净的羊毛毯。
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在石砖地上画出一道明亮的格子。
"他醒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凯恩转头，看见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站在门口。
她穿着淡绿色的亚麻长裙，棕色的卷发用一根缎带松松束着，眼睛像是盛夏的树叶般鲜亮。
"莉娅！
别打扰病人！
"门外传来沉稳的女声。
一个身着皮甲的高挑女子大步走进来，她左眼上有一道疤痕，腰间别着把短剑。
"我是赛琳娜，雷奥大人的副官。
你昏迷了三天。
"凯恩的喉咙***辣地疼："青石村...""除了你，无人生还。
"赛琳娜的话像把钝刀，"我们在下游十里的河滩找到你们。
雷奥大人断了两根肋骨，而你..."她掀开毛毯，露出凯恩缠满绷带的胸膛，"差点就去见光明神了。
"凯恩怔怔地看着绷带下渗出的血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扭曲的身体，母亲发紫的嘴唇，术士手中闪烁的水晶瓶..."为什么救我？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
赛琳娜和莉娅交换了个眼神。
女孩悄悄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因为雷奥大人缺个侍从。
"赛琳娜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而你缺个报仇的机会。
"布包散开，露出半截焦黑的柴刀——凯恩认出来，这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那把。
刀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暗金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火焰。
"知道这是什么吗？
"赛琳娜用指尖轻抚那道金纹，"愤怒。
纯粹的、燃烧的愤怒。
"她突然抓住凯恩的手腕，"听着小子，想报仇就站起来。
雷奥大人明天启程回青铜要塞，你要是能跟上，就有机会成为骑士。
"她离开后，凯恩盯着自己的手掌。
那里本该有母亲掐出的指痕，现在只剩愈合中的伤口。
窗外传来训练场的喊杀声，金属碰撞声，还有——他猛地攥紧拳头——魔兽的嘶吼。
布包里的柴刀微微发烫。
***次日黎明，凯恩拖着伤痛的身体站在马厩前。
雷奥正在给战马装鞍，青铜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我跟你走。
"凯恩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
雷奥头也不抬："理由？
""报仇。
"骑士终于转过身。
他的眼睛是铁灰色的，看人时像在掂量一块矿石的成色。
"名字？
""凯恩...没有姓。
"青石村的平民不配拥有姓氏。
雷奥突然抽出佩剑。
凯恩下意识闭眼，却听见"锵"的一声——骑士将剑插在他脚前。
"捡起来。
"剑比想象中沉重。
凯恩双手握住剑柄，感觉伤口又开始渗血。
"挥一下。
"凯恩咬牙举起长剑。
剧痛从肋骨炸开，视野边缘泛起黑斑，但他还是完成了从上至下的劈砍动作。
雷奥嗤笑一声："垃圾。
"他翻身上马，"给你三个月。
学会骑马、基础剑术、认字。
做不到就滚去喂猪。
"马蹄扬起尘土。
凯恩站在原地，首到队伍消失在道路尽头。
赛琳娜牵着匹小马走过来："他给你留了这个。
叫它瘸子就行，反正和你挺配。
"凯恩抚摸着马鬃，突然问道："那个六只眼睛的...是什么？
""影月狼王。
"赛琳娜的表情变得凝重，"天灾级魔兽。
二十年前被西大星耀骑士联手封印，看来..."她拍了拍凯恩的肩膀，"你的仇人比想象的要麻烦。
"凯恩望向青石村的方向。
地平线上，最后一缕烟尘正在消散。
他握紧拳头，掌心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渗入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