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警笛声都让我的肌肉绷紧,每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我都会下意识检查他的领带颜色。
中央图书馆还有六个街区,但感觉像是一场马拉松。
路过一家电子商店时,橱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警方正在搜捕这名涉嫌多起盗窃和袭击的男子,市民如有线索..."我猛地停住脚步。
屏幕上赫然是我的照片——不,不完全是我。
照片里的人和我有八分相似,但发型不同,眼神更加锐利。
字幕显示:"通缉犯陈远,涉嫌窃取商业机密和故意伤害..."陈远。
那个视频里说这是我的真名。
一阵尖锐的头痛突然袭来,我扶住墙壁,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闪回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我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标着"NMRC内部文件"的文件夹;——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递给我一杯咖啡,"陈研究员,主管要见你";——昏暗的地下室,我颤抖着双手将U盘塞进通风管道;记忆又消失了。
我大口喘气,发现自己跪在人行道上,几个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继续前进。
中央图书馆是一座新哥特式建筑,在暮色中显得庄严而神秘。
我混在一群学生中进入大厅,眼睛不断扫视西周。
储物区在地下室,指示牌显示需要乘坐电梯或走楼梯。
我选择楼梯——更隐蔽,也更安全。
下到一半时,一段对话声从下方传来。
我停下脚步,屏息聆听。
"...检查所有出入口,他一定会来。
"一个男声说道。
"储物区己经布置好了,只要他出现..."另一个声音回答。
我悄悄后退,回到上一层。
需要另一个计划。
在卫生间里,我找到一扇维修通道的门,幸运的是没有上锁。
通道狭窄昏暗,布满灰尘和蛛网,但根据方向判断,它应该通向地下室。
通道尽头是另一扇门,透过缝隙能看到储物区的景象——排列整齐的金属柜子,几个读者在存取物品。
远处站着两个穿便装的男人,他们的姿态太过警觉,明显不是普通读者。
其中一人转头时,我看到了他西装内衬的蓝色领带。
不要相信戴蓝色领带的人。
我退回通道深处,思考对策。
储物柜是按编号排列的,7号应该在靠近入口的位置——正好在那两个监察人员的视线范围内。
我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从口袋里掏出M的对讲机——之前在打斗中忘记扔掉了。
我按下通话键,压低声音:"发现目标在东侧出口,请求支援。
"效果立竿见影。
两个男人立刻通过对讲机确认消息,然后快速离开了储物区。
我数到三十,推开门溜了进去。
7号储物柜在第三排中间位置。
我的手微微发抖,钥匙插了两次才对准锁孔。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我迅速取出它,正准备关上柜门时,余光瞥见柜子深处还有一个小东西——一枚银色U盘,用胶带粘在顶部。
我把它也抠下来塞进口袋。
刚转身,就听到入口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闪身躲到最近的储物柜后面,从缝隙中观察。
是那两个男人回来了,脸色阴沉。
"假警报,"蓝领带咒骂道,"肯定是那***耍的花招。
他就在这里。
"他们开始系统地搜索每一排储物柜。
我悄悄后退,寻找逃生路线。
最近的出口在二十米外,但必须穿过开阔区域。
就在我准备冒险冲刺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动。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僵住了,缓缓转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娇小女子。
她竖起手指抵在唇前,然后指了指身后——那里有一扇标着"员工专用"的门。
我们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发现是一个存放清洁用品的储藏室。
女子锁上门,这才转向我。
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圆眼睛,小巧的鼻子,右脸颊有一颗痣。
不是苏雨,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陈远,或者现在该叫你周默?
"她低声说,"我是李明美的同事苏雨。
"我瞪大眼睛。
"什么?
但我认识另一个苏雨——""假身份。
"她打断我,"监察组的人,负责监视你。
我是真的苏雨,明美和我一起调查NMRC。
"她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上面确实是她的照片,但名字是"苏文"。
"为什么用假名?
""因为真名太危险。
"她苦笑,"听着,没时间解释太多。
他们马上会找到这里。
东西拿到了吗?
"我举起牛皮纸信封。
她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先看最重要的部分。
"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叠文件和照片。
最上面的照片让我呼吸停滞——那是我,或者说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躺在某种医疗舱里,头上连接着数十根导线。
照片角落的日期是三年前。
"这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你被抓住的那天。
"苏雨快速翻动文件,"陈远,你曾是《真相周刊》的调查记者,专门揭露医疗黑幕。
三年前你发现了NMRC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准备曝光时被他们抓获。
"她指向一份剪报:《记者陈远失踪,警方怀疑与调查报道有关》。
日期是三年前的6月15日。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我声音嘶哑。
"记忆移植。
"苏雨打开电脑,插入我找到的U盘,"NMRC开发了一种技术,可以将一个人的记忆和人格模式复制到另一个大脑中。
他们需要一个干净的载体——脑死亡但身体健康的宿主。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标着"7号实验体"的档案。
我颤抖着手指点开它:"宿主姓名:周默,25岁,车祸脑死亡。
记忆供体:陈远,29岁,调查记者。
移植日期:2020年6月20日。
目的:获取陈远掌握的调查资料和联系人信息。
"我的视线模糊了。
周默不是我——我只是占据了他身体的陈远。
那些零碎的记忆,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是真实的记忆在试图突破移植的屏障。
"为什么我会失忆?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这些?
"苏雨调出另一份文件:"记忆移植不是完美的。
供体的原始记忆会逐渐复苏,尤其是强烈的情感记忆。
他们用药物抑制这种复苏,但最近..."她停顿了一下,"最近你停止服药了,因为周默的人格开始觉醒。
""周默...还活着?
""不,他的大脑己经死亡。
但身体记忆,肌肉记忆,那些深层的神经通路还在。
"苏雨的声音变得柔和,"有时候你会表现出他的习惯,他的喜好——那是身体在回忆。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
苏雨迅速合上电脑,将文件塞回我手中。
"还有更多你需要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部手机和一把车钥匙,"这是我的备用手机,加密的。
车停在图书馆西侧的员工停车场,红色丰田。
资料里有完整说明。
""你不一起走?
""我引开他们。
"她坚定地说,"三天后,NMRC将在希尔顿酒店举办慈善晚宴,实际上是要向潜在客户展示记忆移植技术。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储藏室的门把手突然转动。
苏雨推着我向后门——一个紧急出口。
"跑!
"她低声命令,"记住,你不是周默,你是陈远。
找回你自己!
"门被撞开的瞬间,我推开紧急出口冲了出去。
警报声立刻响起,但我己经跑上楼梯,冲出图书馆侧门。
西侧停车场就在五十米外,我边跑边回头,看到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从正门冲出,但被突然出现的苏雨拦住了去路。
红色丰田很容易找到。
我跳上车,发动引擎,驶离现场。
后视镜中,图书馆越来越远,而我的脑海中,一场风暴正在形成。
两个名字,两段人生,在我的意识中碰撞。
我是陈远,调查记者,誓要揭露真相。
我是周默,普通白领,在一场车祸中脑死亡。
记忆碎片如拼图般开始重组:——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过暑假(陈远的记忆?
)——大学时参加辩论赛获得冠军(周默的经历?
)——第一次见到李明美是在一次采访中(陈远记得)——但我也记得和苏雨(假苏雨?
)在咖啡厅约会(周默的生活)头痛欲裂。
我强迫自己专注于驾驶,同时思考下一步。
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消化这些信息。
苏雨给的手机里有导航,我设置了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地点——湖边的一座废弃观景台。
夜幕完全降临。
我将车停在观景台后方,确保从路上看不到。
然后打开车内灯,开始仔细阅读那些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个人笔记,笔迹熟悉又陌生:"如果你在读这个,说明计划成功了。
我是陈远,这是我在被抓住前藏起的证据。
NMRC不只是在进行记忆移植实验,他们在为权贵提供永生服务——将垂死富豪的记忆移植到年轻健康的身体中。
但宿主不是自愿的,而是被绑架的普通人。
"我翻到下一页,是一份名单。
顶部标题是"潜在宿主",下面列出了十几个名字和资料,其中就包括"周默,25岁,程序员,独居,无近亲"。
名单最后有一个批注:"7号完美匹配,准备提取"。
接下来的文件更加惊人——NMRC与多家跨国企业的秘密合作协议,政治人物的资金往来记录,以及...一份"记忆永生"服务的价目表。
最昂贵的一档标价两千万美元,备注写着"完整人格移植,优先选择基因匹配宿主"。
我的胃部翻腾。
这不仅是一项黑科技实验,而是一个完整的、利益链庞大的黑色产业。
而李明美发现了这一点...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安全了吗?
查看文件最后一页。
——S"我迅速翻到最后,发现一张奇怪的照片——一个年轻女子躺在医疗舱中,头上连着电极。
她不是李明美,但看起来很眼熟。
照片背面写着:"宿主准备阶段,记忆清除完成,等待移植。
项目代号:夜莺"。
就在这时,车窗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我惊跳起来,看到一张脸贴在玻璃上——是那个假苏雨,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手里举着一把枪。
"出来,周默。
"她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否则我打爆油箱。
"我僵住了,大脑飞速运转。
手枪在口袋里,但来不及取出。
假苏雨——或者说M——用枪示意我下车。
慢慢推开车门,冷空气扑面而来。
M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把资料给我。
"她命令道。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我试图争取时间,"绑架活人,抹去他们的记忆,让富豪占据他们的身体——""我当然知道。
"M冷笑,"我就是项目负责人之一。
而你,陈远,差点毁了这一切。
"我的手悄悄移向口袋。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是最成功的案例。
"她的表情变得狂热,"双重记忆回路,自然人格与移植人格共存。
如果我们能复制这种模式..."她突然停住,"够了,把资料给我!
"就在她分神的瞬间,我掏出手枪。
但M反应更快,一枪打中我的肩膀。
剧痛让我踉跄后退,资料散落一地。
她弯腰去捡,我趁机扑向她。
我们在地上扭打,枪在争夺中走火,惊起一群夜鸟。
M的力气大得惊人,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下面,枪口抵住我的下巴。
"永别了,陈远。
"她扣动扳机。
咔嗒。
空膛声。
我趁机用头猛撞她的鼻子。
她痛呼一声,力道稍松。
我挣脱出来,抓起地上的资料和枪,冲向树林深处。
身后传来M的咒骂声和脚步声,但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我跌跌撞撞地在林中穿行,肩膀的伤口***辣地痛,血液浸透了衬衫。
不知跑了多久,我瘫倒在一棵大树下,喘着粗气。
资料还在,但M看到了内容,NMRC会加强戒备。
三天后的慈善晚宴是关键——我必须在那之前恢复更多记忆,找到确凿证据。
手机还有信号。
我颤抖着拨通了苏雨给的唯一一个联系人号码。
"苏雨?
"我喘着气说。
"不,我是老李。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我惊讶,"苏雨被抓了。
你在哪里?
"我告诉了他大概位置。
"坚持住,我来接你。
"老李说,"还有,我找到明美了...或者说,找到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人。
"电话断了。
我靠在树干上,仰望星空。
两个名字在我脑海中回响:陈远,周默。
我到底是谁?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必须阻止NMRC,为陈远,为周默,为所有被夺走身体和人生的人。
肩膀的疼痛渐渐麻木,而记忆的迷雾却开始散去。
一个画面清晰地浮现: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我把一个U盘交给李明美,告诉她如果我出事,就曝光一切。
那个U盘,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