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着握手术刀的姿势,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三秒前监护仪的警报声还在耳畔嘶鸣,此刻却只剩下铜盆在地上打转的嗡鸣。
暗红血渍在青砖上蜿蜒成蛇形,顺着地缝爬上她沾着碘伏的白大褂下摆。
"王、王妃饶命!
"跪伏的绿衣丫鬟将额头砸出沉闷声响,血珠溅上何瑶的护士鞋。
这双鞋昨天刚在急诊室踩过心衰患者的呕吐物,此刻却陷在织金地毯里。
后腰撞上拔步床围栏的剧痛让何瑶清醒。
黄花梨木的辛辣混着血腥味在鼻腔炸开,屏风外传来环佩叮当——十二幅湘妃竹屏风上,用金粉勾着百子千孙图,这是她在故宫博物院见过却永远买不起的孤品。
"春桃不过是打翻药碗,何至于此?
"玄色锦袍扫过门槛的簌簌声裹着某种危险的韵律,何瑶的视线顺着金蟒纹攀援而上。
烛火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他抚弄翡翠扳指的动作让她想起手术台上把玩手术刀的神经外科主任。
但眼前这位镇北王的眼神更冷。
他的目光像CT扫描仪般掠过她每一寸肌理,何瑶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穿着丝绸中衣——真正的苏婉婉此刻应当躺在ICU,而自己这个主刀医生,却成了王府里鸠占鹊巢的替身。
"王爷明鉴。
"喉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不似自己,"这碗药里掺了生川乌。
"萧珩(heng)的扳指在烛火下泛起幽光。
跪地的春桃突然暴起,匕首寒光割裂满室沉香。
何瑶条件反射般抓起银簪,上周中医讲座的视频在眼前闪回:曲池穴位于肘横纹外侧端,当尺泽与肱骨外上髁连线中点——银簪刺入的瞬间,她听到肌理撕裂的熟悉触感。
春桃腕间的檀木手串崩裂,佛珠滚落的声音与手术室器械坠地的脆响诡异地重合。
匕首擦过耳际时,她闻到自己发梢烧焦的味道。
暗卫的剑锋在春桃咽喉前半寸凝滞,萧珩抬手的动作比麻醉师扣动呼吸面罩还精准。
何瑶的银簪抵在丫鬟颈动脉上,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暴露了太多:苏婉婉裹着绫罗的十指应当只会抚琴焚香,而非精准刺穿刺客的尺神经。
烛泪滴在缠枝莲纹烛台上,萧珩的轻笑裹着沉香尾调:"王妃今日这手金针刺穴,倒像是跟阎王抢人练出来的。
"何瑶的视线掠过他腰间错金玉带钩,那里暗藏的血槽还凝着新鲜血迹。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开始,她松开银簪任其坠入血泊,染血的指尖轻轻点上自己咽喉:"王爷不妨猜猜,是刺客的刀快,还是我救人的手快?
"窗外惊起寒鸦,暗卫的剑锋微不可察地偏了半寸。
萧珩摩挲扳指的动作终于停顿,他俯身拾起银簪时,簪头沾染的暗红与何瑶锁骨处的朱砂痣浑然一体。
"备轿。
"他突然转身,蟒纹袍角扫过何瑶颤抖的指尖,"明日卯时,王妃随本王去疫区施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