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就是阳历新年,按照家族惯例,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儿,只要你还在这个地球,那么在新年这一天就必须回家去参加家族团聚。
商场里用人山人海形容绝不过分,四处皆是熙熙攘攘的人潮,每个专柜门前都挤满了人,甚至有的奢侈品商店门口还排起了长队。
直到商场上空响起一阵“铃儿响叮当”的音乐,何年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圣诞节。
他揉了一下眉心,让自己尽快放松下来。
身为儿科的重症监护室医生的他今天上了一个大白班,临下班的时候又正好碰到一个从其他医院转来的重症患儿,一个因为肺炎导致多器官衰竭的小姑娘,重症室的主任李文白也在,他拉上何年拼尽全力的抢救回了那孩子一条命,但由于年龄太小,后续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小女孩才刚两岁,闭着眼睛的睫毛很长。
一阵笑闹声从耳畔掠过,何年收回心思,把目光投向商场的服装店。
新年团聚,他得买件新衣服装裱一下门面,虽然他不爱那个场合,但不代表他会允许自己出现的时候穿的随随便便。
走进一家人最少的奢侈品店,漂亮的女店员马上迎面而来热情的招待他,给他介绍各种店内刚到的当季新款和超季。
“我需要一套西装。”何年温柔的打断女店员的推销,简单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好的,何先生。”女店员低声冲他一笑。
何年一愣,本想问她一句她怎么知道他姓何。不过转念一想,何家早被外界扒了个底朝天,他们兄弟姐妹十二个的长相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别人能认出他也不算奇怪。尤其被奢侈品店员被认出来就更不应该意外了。
何年报之一笑。
女店员热情的给他拿来好几套西装,给他一一介绍并帮他挑选出了一套最适合他的。何年挑出其中一套深灰色试穿了一下,修身的版型和进口的羊绒的面料都很符合自己的要求,灰色不至于太死板但又不失格调。
女店员在他身边适时的夸赞:“何先生,您真帅,可以跟今天来参加活动的大明星比肩。”
怪不得商场今天人这样多,原来是有明星造访。
何年很少关注这些明星大咖,一是没时间,二是兴趣不大。
不过对于女店员夸赞的说辞他抱有怀疑态度。他刚上了一天高强度的班,脸上的疲累可以用厌世两个字来形容,在这个时候把他跟明星比在一起,何年有点想笑。
“好了,就这套吧。”
“好的,何先生。”
何年在等店员给他打包的空隙喝了口她送上来的咖啡,然后听到身旁有两个女孩子在旁若无人的叽叽喳喳。
“听说他八点到。”
“我们要不要现在过去,一会儿没位置了。”
“你以为现在过去就有位置?别天真了,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粉丝围起来了。”
“啊,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一睹真容,我从没见过大明星的!”
“大明星也跟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别把他们想的太神了,我听我朋友说,很多娱乐圈的明星都很堕落……”
“苏涧礼不一样!”突然提高的声音让何年心里猛地漏了一拍。
苏涧礼不一样。
这时店员已经将衣服打包送过来了,何年接过来立刻就要离开。
“何先生……”女店员在身后犹豫地叫他。
何年转过身。
“您……您还没有付账。”
何年囧了一下,赶紧掏出手机交给店员付款。
走出奢侈品店,何年看了一下腕表,刚七点钟,回到公寓还要自己弄吃的,不如今天就在这里解决一顿。
他慢步到顶楼,找到一家不用等位的意大利餐厅,简单的点了餐。
圣诞节的气氛浓重,餐食端上来的时候服务员还还送来两只圣诞小铃铛。
何年慢悠悠的吃完饭,起身离开的时候视线无意间扫到了包装精美的金色铃铛,他自己早已过了玩这种东西的年龄,不过重症科的小朋友应该会很喜欢,于是他轻快地将铃铛收到了自己的手提袋里。
时间接近八点钟了,商场的人只多没少。是啊,苏涧礼今年就差没火到外星了,唱歌、拍电影、做慈善……他所涉及到的领域无不掀起风潮,可谓是今年最热最受关注的人了。
该回家了。何年想着便按下了电梯键。
电梯一路往下坠,停稳后门在负二层打开,何年一抬头便看到正要进电梯的人。
瘦削挺拔的身高,黑色的长款风衣,清晰的面部轮廓线,自然上扬的眼尾,形状好看的唇,还有,那双指节有力的手,纤长灵动的睫毛。
来者正是来商场出席活动的苏涧礼。
直到苏涧礼的保镖进了电梯,何年才猛的回过神来,赶快把头低了下去脚步匆忙的走出去。
“……你是……是……”电梯里的人突然开口,但却一直没想起来他是谁。
何年脚步停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要停了。
“是……你是……何……何年?”
在那个人终于猜对了他的名字后,何年转过了头。
“是,我是何年。”
隔得有些远,何年没看清对方是什么反应,但他确认了是何年本人之后,愣了一秒钟,然后跟身边的人说了一些什么便快步跑了过来。
高级古龙水的气味扑鼻而来,何年不自然的把头稍稍转向一边。
“何年,好久不见。”苏涧礼眨着晶亮的桃花眼说。
“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呀。”苏涧礼语气中居然有些惊讶。
何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难得从来不是记得,而是忘记。
“你……一个人来逛的?”苏涧礼无声的把他打量了一番。
又是一声“嗯。”
苏涧礼点点头。两人便无话了。
简直度秒如年,何年说:“我还有事……”
苏涧礼挑挑眉,“好,那就先再见。”
何年转过身,耳朵却听着身后的动静。很快的他就听到了电梯门关闭的声音。
何年吐出一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找到自己的车,他坐了进去,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下来。一直纷乱的心跳也逐渐安静下来。
五年前,苏涧礼还是个大学生,何年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英国。
那天是一个临近期末考试的周末,何年在学校的实验室待了一整天,在实验室关门后他独自开车回家,下了一天的雪,车子在深夜被积雪覆盖的马路上艰难行驶,快到家的时候,何年看到马路边躺着一个人。
流浪汉常有,下雪天躺雪地里挨冻的流浪汉却不常有。何年本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开了过去,可恍然间,却看到从雪地里露出的那半张脸是一张东方面孔。
何年考虑了一下还是下了车,把倒在雪地里的人架起来扔进了车里。
后来,何年也想过一些无聊的假设,假设他那天没有下车,假设他扔给他一个外套就走,假设后来他们什么都没发生……那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在他的这些假设里,一想到苏涧礼的脸,他就没办法再淡定的假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