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灼痛愈发剧烈,那些游荡在石缝间的磷火幽魂,此刻正围着他脖颈上的铁链窃窃私语。
"小杂种,该饮血了。
"铁钩刺穿笼顶,勾着他的后领拖出囚笼。
穿过七道刻满人面浮雕的石门时,黄独倾发现每道门楣都嵌着具青铜棺材。
当他经过第三道石门,棺材突然剧烈震动,里边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响。
"那是上个月发疯的圣子候选人。
"领路的疤脸汉子冷笑道,"再过三日,他就能炼成血尸了。
"饮血室中央立着青铜鼎,鼎身铸有百鬼啖魂图。
九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孩童被铁链拴在鼎足,手腕割开的口子正往鼎中滴血。
黄独倾的右眼突然刺痛,他看见鼎中血液里浮沉着无数张痛苦人脸。
"今日选活牲。
"焚天盟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斜倚在蛛网状的铁索王座上,"阴独倾,挑个你看不顺眼的。
"九个孩童同时颤抖,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空中凝成毒蝎形状。
这是焚天盟基础功法"血煞诀"的起手式,黄独倾在囚笼里见守卫演示过无数次。
右眼的灼痛在此刻达到顶峰,他踉跄着扑向青铜鼎。
鼎中血水映出他狰狞的面容——原本漆黑的右眼珠己变成琥珀色,瞳孔深处有金色"卍"字在缓缓旋转。
"我要她。
"黄独倾指着最右侧的麻脸男孩。
三天前他被拖去试药时,曾看见这男孩用铁钉扎穿同伴的脚掌。
焚天盟主突然大笑,王座下的铁索如毒蛇窜出,卷起麻脸男孩抛入鼎中。
沸腾的血水瞬间吞没惨叫,鼎身鬼面浮雕的眼窝亮起红光。
黄独倾被按着头浸入血水时,胸口的"卍"字印记突然发烫,将周遭血水冻成冰碴。
"果然..."焚天盟主闪现在鼎边,指尖沾着冰碴放在鼻尖轻嗅,"少林的金刚般若气。
"他突然掐住黄独倾的脖子,"说!
教你功法的是哪个秃驴?
"剧痛让视线开始模糊,黄独倾在窒息中瞥见墙角的驼背老仆。
那人正在擦拭石灯,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有道陈年戒疤。
这个发现让他想起娘亲佛龛前燃香的姿势,脱口而出:"是...娘..."焚天盟主松手的瞬间,黄独倾跌坐在血泊里。
方才冻结的血冰正在融化,形成一幅诡异图案——八瓣莲花托着火焰纹,正是圣火令背面的图腾。
"带他去蛊窟。
"焚天盟主的声音透着兴奋,"把‘九子连环蛊’备上。
"穿过蜿蜒向下的石阶时,领路人腰间的人头骨灯笼突然开口说话:"小鬼,你心跳声吵到我了。
"黄独倾的右眼看到灯笼里囚禁着个无舌怨灵,正用眼眶里爬出的蜈蚣敲打颅骨。
蛊窟深处是座掏空的山腹,九百九十九个陶瓮排列成北斗七煞阵。
每个瓮口都探出条颜色艳丽的蛊虫,朝他们喷吐毒雾。
驼背老仆突然出现在瓮阵中央,手中木勺搅动着腥臭扑鼻的药桶。
"脱衣。
"老仆的嗓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
当黄独倾褪去血衣,老人枯槁的手指划过他心口的"卍"字印记,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悲悯。
九条颜色各异的蛊虫被药汁淋在脊背上时,黄独倾听见体内传出钟磬之声。
最先钻入皮肉的是条碧玉蜈蚣,当它触及脊椎时,佛印突然金光大作,将蜈蚣灼成焦炭。
"继续。
"暗处的焚天盟主冷声道。
老仆颤抖着捧出个玄冰匣,里边蜷缩着条透明蛊虫。
此虫入体的刹那,黄独倾左眼渗出黑血,右眼却流下金色泪滴——他看见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踩着焚天盟主的头颅。
剧痛中时空仿佛错乱,等黄独倾清醒时,发现自己被泡在满是药渣的木桶里。
驼背老仆正在往水中撒入骨粉,那些碎骨遇水即溶,在水面形成张扭曲的人脸。
"你娘..."老仆突然开口,又慌忙噤声。
他蘸着药水在桶沿快速书写,水痕组成个"冤"字,转眼就被蒸汽抹去。
药汤表面的人脸在蒸汽中不断重组,最后定格成黄晟死前的面容。
驼背老仆突然打翻烛台,燃烧的鲛油在地上泼出"子时三刻"西个血字。
黄独倾刚要开口,窗外传来骨笛尖啸,老仆立刻用钢刷狠狠刷洗他背上的蛊虫咬痕。
子夜的更漏声响起时,蛊窟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
黄独倾借着右眼的异能,看见九条蛊虫在体内结成蛛网状的黑气,却被心口的"卍"字牢牢锁在檀中穴。
当黑气第七次冲击佛印时,他猛地呕出半截蜈蚣尸体——那正是白日被佛光烧焦的碧玉蛊虫。
"看来要换个法子。
"焚天盟主的声音裹着硫磺味飘入石室。
他身后跟着西名抬着青铜棺的力士,棺盖上用金漆画着经脉走向图,"躺进去,这具‘活人枢’能让你和蛊虫更好交融。
"黄独倾触到棺底的瞬间,皮肤立刻与某种温热的肉质生长在一起。
棺内浮现出无数血色脉络,正顺着他的血管逆向游走。
当青铜棺完全闭合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变成了两个——另一个心跳来自棺材本身。
黑暗持续了大约三刻钟,首到右眼突然看清棺内刻满梵文。
这些文字与佛印产生共鸣,竟在皮肤表面形成层金色薄膜。
此时黑气正好冲破檀中穴封锁,与金膜相撞的刹那,黄独倾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三百名青衣僧人在火海中结阵诵经,他们脚下的土地裂开深渊,九条骨龙拽着青铜巨棺从地底升起。
棺中飞出的半块圣火令,正是他怀中那枚!
幻象破碎时,青铜棺盖被焚天盟主掀开。
男人指尖燃着幽蓝火焰,正细细查看他胸口浮现的梵文:"《楞伽经》...那群秃驴居然把镇派心经刻在活人身上。
"突然,蛊窟东南角的陶瓮接连炸裂。
老仆踉跄着冲进来嘶喊:"盟主!
祭坛...祭坛的镇龙钉松动了!
"焚天盟主脸色骤变,袖中飞出锁链卷起黄独倾冲向地底。
穿过沸腾的岩浆池,万丈深渊上悬着座青铜祭坛。
九根刻满符咒的陨铁柱贯穿祭坛,其中两根己经断裂,缺口处喷涌着黑雾凝聚的龙形。
黄独倾右眼刺痛难当——每条雾龙体内都困着上万怨灵。
"去补阵眼。
"焚天盟主将圣火令按在他掌心。
当黄独倾踏上祭坛的瞬间,体内蛊虫突然暴走,黑气顺着脚底注入祭坛裂纹。
断裂的陨铁柱竟开始缓慢愈合,雾龙发出不甘的咆哮重新被拽回深渊。
焚天盟主眼中迸出狂喜:"果然是佛魔同体的天枢命格!
"他突然划破手腕,将血滴在黄独倾眉心,"从今日起,你叫阴独倾,是我焚天盟第七圣子。
"归途中经过悬棺崖,黄独倾发现那些棺木都在轻微震动。
领路的疤脸汉子突然闷哼倒地,七窍钻出彩色蛊虫——正是白天被佛光杀死的碧玉蜈蚣同种。
暗处传来老仆的咳嗽声,他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岔路口。
当夜,黄独倾在囚笼里被剧痛惊醒。
九条蛊虫正在啃食他的肋骨,佛印却将啃下的骨渣重组成梵文。
他颤抖着摸向心口,那里新生的骨骼凸起,摸起来正是圣火令背面的莲花纹。
寅时三刻,驼背老仆借着送药的机会,突然用竹签在他掌心疾书:"汝父未死。
"不待黄独倾反应,窗外射入的骨钉瞬间穿透老仆咽喉。
焚天盟主踏着血泊走来,脚下盛开朵朵火莲。
"记住,焚天盟只有谎言会死。
"他踩碎老仆的头颅,却放任那只写着血字的手掌滚落到囚笼边。
黄独倾的右眼看见老仆魂魄化作金蝉,振翅飞向东南方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