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传来烧灼般的刺痛,鼻腔里充斥着焦糊味。
我本能地想要抬手,却发现明黄缎料的衣袖正压在一卷摊开的宣纸上,墨迹未干的"罪己诏"三个字被袖口金线勾得支离破碎。
"万岁爷!
万岁爷您可算醒了!
"尖细的哭喊声刺破耳膜,我这才注意到跪在龙案旁的青衣太监。
他额角淌着血,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发,怀中紧紧抱着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刀。
殿外隐约传来轰鸣,像是春雷碾过琉璃瓦。
"德胜门...德胜门破了!
"老太监突然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臂,他袖口滑落的檀木佛珠硌得我生疼,"闯贼的骑兵己过积庆坊,曹公公带着东厂的人往西华门去了!
"我猛地站起,蟠龙椅在青砖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文华殿的十二扇雕花窗棂都在震颤,夕阳从破碎的琉璃窗格里漏进来,把那些翻飞的奏折染得猩红。
一道血痕正顺着汉白玉台阶蜿蜒而上,在第七级台阶处凝成暗红的痂。
这不是故宫的展览现场。
左手突然传来异样触感,我低头看见腕间一点朱砂痣。
记忆中崇祯帝的传世画像在脑海浮现——画中人的左手明明干净如雪。
"王承恩?
"我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自己都惊住了,声线竟带着久病之人的沙哑。
老太监浑身一震,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老奴在!
老奴拼死也要护着皇爷出宫!
"他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书册,《皇明祖训》西个褪色金字在血色夕阳里忽明忽暗,"太祖爷留下的密道..."轰隆!
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梁柱间簌簌落下朱砂。
我踉跄着扶住鎏金蟠龙柱,瞥见铜镜中映出的面容——消瘦的颧骨泛着青灰,眼角细纹里嵌着墨渍,这分明是崇祯帝朱由检的脸!
"报——!
"殿门外连滚带爬冲进个小太监,他胸前插着半截羽箭,鲜血在青砖上拖出触目惊心的轨迹,"西首门...守将献城...咳咳..."少年突然剧烈抽搐,从口中呕出大团黑血。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龙案。
案头那盏掐丝珐琅烛台应声而倒,滚烫的蜡油泼在摊开的舆图上。
羊皮地图遇热竟显出道道金线,勾勒出的京城轮廓里,煤山位置赫然标着个血色骷髅。
"皇爷快走!
"王承恩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掌爆发出惊人力道。
我被拽着冲向偏殿时,瞥见那小太监怀中掉出个银制香囊,镂空花纹间隐约可见"九莲"二字。
穿过三重描金屏风时,我闻到了龙涎香掩盖下的血腥味。
十八盏宫灯只剩三盏还亮着,晃动的光影里,墙上历代帝王画像的眼睛似乎都在跟着转动。
最末一幅天启帝的画像突然"刺啦"裂开,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暗道。
"顺着密道能到神武门..."王承恩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转头看见他胸口透出半截刀尖,鲜血正顺着绣春刀的云纹往下淌。
持刀的锦衣卫咧嘴一笑,飞鱼服前襟沾着胭脂——那分明是宫女用的螺子黛。
我想起史书上记载,李自成破城前夜,确实有叛军换上锦衣卫服饰混入皇城。
身体比思维更快。
等我反应过来时,己经抄起博古架上的青铜朱雀灯砸在那人太阳穴上。
温热的血溅在嘉靖年制的青花瓷瓶,绽开朵朵红梅。
王承恩软倒前把《皇明祖训》塞进我怀里,书页间滑落的手绘地图上,煤山位置用朱砂画了三个同心圆。
暗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刹那,我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
有宫娥,有太监,还有刀刃劈开骨头的闷响。
密道石壁渗出森冷寒气,磷火般的蓝光自深处幽幽飘来,隐约照见壁上刻着的《永乐大典》残章。
手指抚过凹凸不平的刻痕,现代工程师的本能让我立刻认出这是种加密文字。
当拼出"煤山古柏第三株"时,黑暗中突然响起机括转动的咔嗒声。
某种黏稠的液体从头顶滴落,带着熟悉的刺鼻味道...是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