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当心——"我抱着文件夹在樱花道上疾跑，突然撞进一片温热的雪松香里。
漫天粉白花瓣被撞得四散纷飞，文件夹里的标本纸页像惊飞的鸽群，扑簌簌落满青石板。
"我的樱花！"我顾不得手肘擦伤，慌忙去捉飘在半空的玻璃纸。
那些用干花封存的樱花标本要是沾了泥土，半年的收集就全毁了。"别动。
"清冽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薄荷般沁入耳膜。骨节分明的手指抢先捏住即将坠地的标本，
深灰校服袖口沾着几点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我抬头时正撞进他垂落的眸光里，
琥珀色虹膜像凝固的蜂蜜，倒映着我鼻尖沾着花瓣的狼狈模样。"月见里同学？
"他扫过我胸前的姓名牌，"花粉过敏还往樱花林跑？"我慌忙捂住发痒的鼻尖后退，
却被他握住手腕。医用橡胶手套的触感贴在皮肤上，
他变魔术似的从实验服口袋摸出抗敏喷雾："呼吸放缓，你睫毛上沾着五朵关山樱。
"冰凉的喷雾混着樱花香漫开时，我才发现他胸牌上写着"雾岛苍"。
就是那个传说中能用显微镜观察樱花细胞分裂的植物学天才？"你怎么知道我的过敏症？
""上周三医务室。"他蹲下来帮我整理标本，银边眼镜链垂在樱花纹样的领带上晃荡，
"你抱着垃圾桶打喷嚏的样子，隔着三间教室都能听见。
"我耳尖发烫地抢回标本册："这是改良品种的八重樱，
致敏性只有普通樱花千分之一...""但你还是戴着三层口罩。
"他忽然用镊子夹起我领口的樱花瓣，隔着实验室护目镜都能看清他蹙起的眉头，
"今年花期比往年早十天，过敏原浓度会飙升三倍。"林荫道突然卷起乱风，
我慌忙转身打喷嚏的瞬间，脖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片。雾岛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
将某种微型仪器按在我动脉处，薄荷气息拂过后颈："心跳过速32%，
毛细血管扩张...""你干什么！"我像受惊的兔子蹦开，标本册再次天女散花。
他单手接住下落的纸页，镜片闪过诡谲的流光："要听听更有趣的数据吗？
你见到我时的多巴胺分泌量，比看见樱花时高出...""变态！"我抢过文件夹就跑，
身后传来他难得带着笑意的声音："明早八点实验楼B栋307，
带你见识真正的零过敏樱花。"跑出百米远我才敢回头，雾岛苍仍立在纷飞樱雪里，
白大褂衣角翻飞如鹤翼。他指尖转着那枚银色仪器，薄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我眯起眼睛辨认口型，整个人突然僵住。他说的是："你标本册第14页的河津樱，
叶脉标本做反了。"2实验楼B栋清晨飘着细雨，我攥着被雾气洇湿的标本册，
在307室磨砂玻璃门前徘徊到第八圈。门内突然传来试管碰撞的脆响，
雾岛清冷的声音穿透门板："月见里同学，你踩死了三只路过的潮虫。
"推开门时冷气扑面而来，满室樱花香竟让我鼻子发痒。雾岛苍背对着我站在恒温箱前，
白大褂下摆别着枚樱花形状的解剖针，修长手指正在调节电子显微镜。"脱鞋。
"他头也不回地敲敲身后立牌，我这才发现玄关处摆着双粉色毛绒拖鞋，
鞋面还缝着两只毛线樱花，"消毒柜第三层有儿童尺码。""你才需要儿童尺码！
"我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板，被他用镊子夹住后领拎回来。他不知从哪摸出双半透明脚套，
蹲下时实验服衣摆扫过我小腿："真菌感染概率会降低68%。
"恒温箱里层层叠叠的樱花让我屏住呼吸，浅粉与雪白双色花瓣在模拟春风中摇曳。
我隔着防护玻璃哈气，雾岛突然将紫外线笔按在玻璃上："看年轮。
"莹蓝光束扫过花枝截面，年轮纹路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编码。我凑近时额头撞上玻璃箱，
雾岛轻笑一声，镜片映出流动的数据光斑："这是用富士山融雪水培育的基因片段。
""能摸吗？"我指尖刚触到恒温箱，警报器突然尖啸。雾岛单手越过我头顶关闭警报，
松木香笼罩下来的瞬间，我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它们认生。"他转身取来密封盒，
里面躺着枚樱花形状的雾化器："试试这个，暂时性封闭鼻腔过敏原受体。"见我迟疑，
他忽然摘下护目镜，琥珀色瞳孔像融化的太妃糖，"我拿解剖学满分担保，
不会让你变成对着樱花打喷嚏的兔子。"清凉雾气涌入鼻腔时，我仿佛坠入樱花味的云朵。
再睁眼时满室花影都镀上柔光，连雾岛眼尾那颗小痣都清晰得过分。
他正用显微镊修补我标本册的折角，侧脸被晨光雕琢成石膏像。
"七岁那年偷摘樱花摔进排水沟的就是你吧？"他指尖点着某页泛黄标本，
我这才发现紫外线照射下，
纸面显露出铅笔写的幼稚字迹——[今天救了掉进河里的苍哥哥]。记忆如樱花轰然炸开。
童年医院后巷，戴呼吸机的男孩，顺水流走的草编蚂蚱。
我猛地抓住他翻页的手腕："那个总在咳血的...""该换喷雾了。"他突然旋开药瓶，
水雾模糊了彼此的表情。我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因为本该盛着药液的玻璃瓶底，
赫然沉着半片染血的樱花花瓣。3"这是改良型营养液。"雾岛苍若无其事地旋紧药瓶，
血色花瓣在他指缝间一闪而逝。实验室顶灯突然频闪，恒温箱里的双色樱花瞬间褪成惨白。
我拽住他翻飞的衣角："你生病了？""比起这个，"他转身时白大褂擦过试管架，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掩过叹息，"不想看看真正的八重樱标本？"紫外线笔扫过标本册的刹那，
我捂住嘴。原本空白的扉页浮现出泛着莹蓝的樱花树轮廓，每片花瓣都是工整的电子编码。
雾岛将显微镜头对准叶脉："你七岁那年制作的标本，
放大120倍能看到糖霜黏合剂里的指纹。
""你怎么会有我小时候的..."玻璃窗突然炸开裂纹，黑红相间的凤蝶成群涌进实验室。
雾岛猛地将我拉进恒温箱夹角，蝶翼磷粉簌簌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闭气，
这是实验失败的授粉媒介。"隔着两层衬衫都能感受到他过快的心跳，
我忽然注意到他后颈蔓延着蛛网状的淡红纹路。凤蝶撞在灭菌灯上迸出火星，
雾岛突然闷哼一声，喉间漫开铁锈味。"你流血了！"我摸到他袖口渗出的温热。
他反手扣住我手腕按在警报器上，嘴角却噙着笑："数到三就往外跑，别回头。
"警报红光撕裂空气时，我看见他实验服内袋滑出的诊断书——[基因嵌合排斥反应，
剩余37天]。"要死啊你们小情侣！"管理员踹门而入的瞬间，雾岛苍突然捧住我的脸。
温热的呼吸混着血腥气拂过鼻尖，他睫毛扫过我眼睑："帮我个忙，
数数现在有几只凤蝶停在西南角。""二十三只！你放开...""错了，
是你在图书馆偷看我论文时的走神次数。"他松开我时，那些诡异的凤蝶早已消失无踪，
仿佛方才的混乱只是春日幻觉。我瘫坐在他扔来的软垫上，
发现恒温箱里多了枚冰晶般的樱花标本。雾岛背对着我调试仪器，
后颈红痕在冷光下宛如将谢的花瓣："那是用我基因链培育的结晶花，致敏系数是零。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试管架在他手中发出脆响，
我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十年前有个笨蛋，明明喘不过气还要给我摘樱花。
"记忆如蝶群扑面而来。消毒水味的长廊，咳血的男孩攥着我送的草编樱花，
玻璃窗上呵出的字迹正在消融——[要成为让所有樱花都温柔的人]。警报器突然再次嘶鸣，
雾岛踉跄着撞翻试剂架。我扶住他时触到满手冷汗，
内侧竟缝满装着血樱花的玻璃胶囊："别看...很快就会好的..."窗外惊雷劈开云层，
照亮他锁骨处蔓延的晶莹纹路。那些像电路板又似叶脉的荧光脉络，正顺着血管爬向心口。
"这才是真正的零过敏樱花，对不对？"我扯开他领口的手被攥住，
他瞳孔深处炸开破碎的光："月见里樱，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雨滴砸在玻璃箱上的声响突然变得粘稠，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泪变成淡粉色，
落在实验台竟绽出微型樱花。雾岛苍苦笑着擦去我眼尾花汁："看，你变成我的同谋了。
"4"同谋就该吃草莓大福。"我将便当盒拍在实验台，
糖霜震落在雾岛苍的显微镜载玻片上。他蜷在观测椅里，脖颈缠着浸透药水的绷带，
指尖还在键盘上敲打："第27次实验证明，
甜食会加速基因污染..."我掰开草莓大福堵住他的嘴，他苍白的唇染上绯色。
暗红的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在数据表上晕染成樱花形状："你把我眼泪变成花汁，
我让你血管里流果酱，很公平。"他喉结滚动着咽下甜腻，突然攥住我手腕。
绷带缝隙里透出的肌肤上，淡蓝脉络正开出一串樱花纹样："昨天你触碰过的培养皿，
今早长出了新叶脉。"我抽回手的瞬间，观测窗外的爬山虎突然剧烈震颤。
雾岛猛地将我扑倒在地，花盆擦着耳际炸开，泥土里钻出荧蓝色的藤蔓。
他护着我后脑的手背被划出血痕，血珠落地竟绽放出拇指大的樱花。"闭眼！
"他撕开衬衫下摆蒙住我眼睛，"它们在追踪你的生物电波。"黑暗中听觉变得敏锐，
我听见他骨骼发出植物拔节般的脆响。藤蔓缠住脚踝的刹那，
熟悉的草编触感突然贴上掌心——是那只十年前顺水流走的蚂蚱！
"你还留着...""别松手。"雾岛的声音混着痛楚，蒙眼布渗出薄荷味的药香，
"数心跳，数到一百就安全了。"藤蔓绞碎试管架的爆裂声里，我摸索到他锁骨凸起的疤痕。
那是儿童留置针的痕迹，与记忆里医院后巷的男孩重叠。他浑身颤抖着输入密码，
安全门开启的冷气中，我扯下蒙眼布。满室狼藉的实验室中央，
变异藤蔓正包裹着那枚草编蚂蚱。雾岛倚着门框喘息，绷带散落处，
心口皮肤浮现出完整的樱花树脉络："十年前你送我的其实是两样东西。
"他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
荆棘状疤痕上纹着褪色的幼稚字迹——[要带小樱看不会打喷嚏的樱花]，
那是我七岁时用彩色蜡笔写在他石膏上的祝福。"现在你知道了。"他摘下碎裂的眼镜，
瞳孔泛着不自然的琥珀光，"我偷走了你眼泪里的春天。"我抓起消毒棉按在他渗血的嘴角，
突然尝到草莓味的樱花香。基因污染的副作用让感官混乱，疼痛变成羽毛拂过的触感。
雾岛忽然闷笑出声，指尖拂过我睫毛："第94次心跳，你的虹膜变成花瓣色了。
"警报器不合时宜地响起时，我们正倒在一地狼藉里数彼此睫毛上的磷粉。
他白大褂口袋里滑出的密封袋里，装着十二片不同年份的樱花标本，
每片都标着我过敏发作的日期。"变态跟踪狂。"我踹开他伸来的镊子，
却被他用橡皮筋扎起散落的发丝。他冰凉的手指擦过耳际，
将某个金属物件别进我鬓角："这是第365天的回礼。"手术刀反光里，
我看见鬓边别着枚草茎编织的樱花，露珠凝固成树脂包裹着1999年的樱花标本。
雾岛苍的倒影在镜面里破碎又重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雌蕊："当年你说，
樱花和苍哥哥都是蓝色的。"我转身抓住他实验服下摆，抓到的却是一把凋谢的干花。
他站在逆光里调试新仪器，后颈的樱花纹路已蔓延到耳后，像棵即将倾覆的树。5"张嘴。
"我将体温计抵在雾岛苍唇间，被他偏头躲过。他蜷缩在实验室储物柜夹角，
白大褂裹着三床毛毯仍止不住寒颤，
发梢凝着冰晶："离我三米...磁性微粒..."我扯开毛毯挤进狭小空间，
他冷得像具尸体，呼吸却蒸腾出樱花状的雾气。电子屏突然爆出警报，监控画面里，
楼外樱花林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凋零。"你把温度传感器植入自己血管了？
"我掰开他紧攥的掌心，掌纹间嵌着微型芯片，荧蓝数据流倒映在他失焦的瞳孔里。
他忽然扣住我后颈压向心口，隔着衬衫传来诡异的震动——那不是心跳，
而是无数细小根须在血肉间生长的窸窣声。"听清楚。"他喉结擦过我额头，
"现在我的心脏每分钟泵出800cc营养液，足够浇灌半亩樱花林。
"我想起身却被藤蔓缠住腰肢，那是从他指间钻出的淡金色气生根。
雾岛苍的下颌抵在我发顶，声音裹着花瓣簌簌的轻响："七岁那年你问我，
为什么咳出的血是蓝色的。"记忆如倒流的胶片。医院后巷积水中漂浮的蓝血，
男孩用樱花汁染红纱布骗我说是颜料。
我攥住他衣领嘶吼："所以你现在的血管里流着樱花汁？"他轻笑震落睫毛上的冰碴，
解开衬衫露出心口——皮肤下蜿蜒的淡金色脉络正输送着荧光液体，
每处分支节点都缀着米粒大的樱花苞。"更准确地说，是携带樱花基因的叶绿体溶液。
"他引导我的指尖按在突突跳动的脉络上，"这里，
对应你去年三月在医务室打碎的第三支抗敏针。"警报器突然发出蜂鸣，雾岛瞳孔骤缩。
我转头看见观测窗爬满血丝状的菌丝，他猛地将我推进储物柜："闭气六十秒！
这些孢子会改写嗅觉神经！"柜门闭合的瞬间，我瞥见他后颈爆开细小的樱花。
菌丝穿透门缝缠绕脚踝时，我摸到他偷偷塞进我口袋的录音笔，
按钮按下传出他沙哑的独白：[小樱，当你听见这个，说明我的基因链开始崩解了。
还记得你弄丢的草编蚂蚱吗？其实它顺着下水道漂进了实验室净水系统，
十二年来我每天都能喝到你的眼泪...]柜门外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异化声，
我疯狂捶打金属门板。当菌丝刺入耳膜的刹那，雾岛苍的歌声混着电流杂音传来，
是童年哄我入睡的那首《樱花摇篮曲》。"出来吧。"他的声音突然恢复清冽，"骗你的，
这只是新型加湿器。"我踹开柜门却愣在原地。满室飘浮着樱花状的水母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