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隐水诡雨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几乎要碾碎隐水村歪斜的檐角。
沈砚立在村口石桥上,油纸伞沿垂下的雨帘将视线割得支离破碎。
桥下河水泛着浑浊的褐黄色,几片纸钱打着旋儿卡在石缝间,被水流扯得“嘶啦”作响。
“先生,这边走。”
引路的赵西福佝偻着背,蓑衣下露出半截惨白的麻布丧服。
他右手的竹灯笼在风里晃得厉害,昏黄的光晕扫过青石板路,照见石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水渍。
沈砚停下脚步,伞沿微微抬起:“这血水……从祠堂方向来的?”
赵西福的喉结剧烈滚动,灯笼“哐当”撞上祠堂斑驳的木门。
门缝里溢出的腐臭味混着雨腥气,让沈砚皱了皱眉。
他收起油纸伞,伞尖滴落的水珠在石阶上溅出个诡异的圆弧——像极了民间镇煞的阴阳鱼。
“吱呀——”祠堂门开刹那,穿堂风卷着纸灰扑面而来。
沈砚的罗盘在腰间突然疯转,铜针“咔嗒”一声死死卡向东南角。
那里停着具覆白布的尸首,两侧长明灯的火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灯油滴在糯米圈上,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赵德贵是三天前没的。”
赵西福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按规矩该停灵七日,可这尸首……”他枯瘦的手指抓住沈砚的衣袖,“它不吃香灰。”
沈砚的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粘腻冷汗。
他低头瞥见赵西福尾指的断口——伤口平整得过分,仿佛被什么利刃瞬间削去。
祠堂梁上突然传来“咯吱”轻响,几粒陈年香灰簌簌落在尸布上,洇出个铜钱大小的灰斑。
“劳烦掌灯。”
沈砚从袖中抖出块鲛绡帕子掩住口鼻。
赵西福哆嗦着举起灯笼,昏光下可见尸布下隆起的轮廓异常扭曲——死者的左臂反折在胸前,右手却笔首伸向供桌方向。
供桌上本该摆放的“赵德贵”牌位不翼而飞,唯余几滴凝固的蜡泪。
尸布掀开的瞬间,窗外炸开一道惊雷。
电光将祠堂照得雪亮,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尸体额心赫然烙着道血符!
暗红色的纹路从印堂蔓延至鼻翼,像是无数条扭动的蚯蚓钻入皮下。
最诡异的是符纹边缘,竟泛着层幽绿的磷光,如同盛夏坟地的鬼火。
“何时出现的?”
沈砚的铜钱剑己经出鞘。
“昨、昨夜守灵时还没有……”赵西福踉跄后退,灯笼“啪”地摔在地上。
火苗舔上散落的纸钱,腾起的青烟里突然混进丝甜腥气。
沈砚猛地转身,见供桌上的蜡烛竟开始滴落血泪!
“乾坤借法,邪祟显形!”
铜钱剑尖挑起张黄符拍向尸身,符纸却在触及血符的刹那自燃。
幽绿色火苗中,尸体紧闭的眼皮突然颤动,青紫色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半截发黑的舌尖——那舌尖上,竟压着枚生锈的青铜钱!
沈砚的罗盘发出刺耳的嗡鸣。
他倏然后撤三步,剑尖挑起盏长明灯泼向尸身。
灯油泼洒的轨迹却在空中诡异地拐弯,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在地上汇成个歪歪扭扭的“七”字。
“七……”赵西福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七尸还魂局成了!
哈哈哈!”
他残缺的右手猛地扯开衣襟,干瘪的胸膛上赫然爬满与尸体相同的血符!
沈砚的铜钱剑己经抵住他咽喉:“你们动了祠堂风水?”
“不是我们……是它自己要醒的……”赵西福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嘴角咧到耳根,“你闻到雨里的土腥味了吗?
那是从坟里爬出来的……”“咔嚓!”
供桌突然裂开道缝隙,牌位“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沈砚转头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停尸台上的尸体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腐烂的手指正缓慢地、一寸寸抓向供桌下方,那里隐约露出半截褪色的绣帕。
雨声里混进了铃铛声。
清脆的银***从祠堂后窗飘进来,沈砚瞥见窗外闪过道纤瘦身影。
那人怀里的绣筐被风吹开,五彩丝线在雨幕中诡异地悬停,瞬间织出个血符虚影——竟与尸体额头的纹路分毫不差!
“谁?!”
沈砚的厉喝被雷声吞没。
再回头时,赵西福己瘫软在地,七窍渗出黑血。
尸体的手指终于够到供桌下的东西——那是半块裂开的玉佩,雕着阴山派独有的云雷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