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倾斜的混凝土楼板间，腐烂的椽木刺进肋骨，呼出的白雾在莫辛纳甘的瞄准镜片上结成霜花。
这是他在列宁格勒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城市的气味从焦土变成了尸骸的甜腥——德国人开始用燃烧弹处理冻硬的尸体。
"风速西北每秒七米，湿度..."观察员安娜的声音突然卡住，望远镜里闪过一抹诡异的蓝光。
斯小林调整护目镜的松紧带，透过破碎的公寓窗户，看见三百米外的德军通讯车正在排出液态氮白烟。
这不对劲，国防军的野战通讯设备根本不需要低温冷却。
安娜的羊毛手套擦过斯小林耳廓，递来半块镜片："看车顶。
"她把缴获的蔡司望远镜镜片卡在瞄准镜前，十字线顿时染上淡金色。
斯小林屏住呼吸——积雪覆盖的车顶暗格里，藏着印有柏林大学量子实验室标志的金属箱。
枪声在此时炸响。
不是莫辛纳甘熟悉的轰鸣，而是带着电子蜂鸣的尖锐爆裂。
斯小林本能地翻滚，原先的位置被凿出碗口大的冰坑，飞溅的混凝土渣刺进他脸颊。
安娜拽着他的武装带滚下楼梯，身后追来德语怒吼："活捉狙击手！
最高统帅部要完整的脑..."迫击炮弹的尖啸淹没了后半句。
整栋建筑在爆炸中坍塌，斯小林被气浪掀进地下酒窖。
黑暗中有葡萄酒的酸腐味，他的手摸到半截冻僵的断肢，指尖传来NKVD制式皮靴的触感——这是三天前失踪的内务部特遣队。
"达瓦里希，看这个。
"安娜划亮磷火棒，火光映出酒窖墙壁上的抓痕。
那些刻痕组成复杂的拓扑图形，中心位置钉着枚带编号的弹头：7.62×54mmR，正是斯小林的专属弹药批号。
冰窖突然死寂。
斯小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某种精密仪器的滴答声共振，安娜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们头顶，通讯车的柴油引擎正在发出十二缸发动机不该有的高频震动，震波让酒柜上的冰棱簌簌掉落。
"是量子纠缠发生器。
"安娜撕开内袋，取出镶有琥珀的怀表，"他们想锁定我们的时空坐标。
"表盘玻璃下，指南针在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斯小林胸前的狙击枪油壶——那里装着母亲临终前给他的圣水。
斯小林突然明白那些抓痕的意义。
他扯下油壶淋在弹匣上，淡金色的液体渗入铜壳弹药，安娜则用刺刀在冰面刻出反向拓扑图。
当第一枚改造弹推入枪膛时，整座酒窖开始量子化坍缩，砖石在虚空中分解成蓝色光粒。
"打穿那个金属箱！
"安娜尖叫着抛出磷火棒。
斯小林抵肩射击，子弹在飞行途中拖曳出克莱因瓶状的光轨，命中金属箱的瞬间，整个战场陷入绝对黑暗。
三秒后，现实重新凝结，通讯车变成了布满铜锈的沙皇时代电报机，而德军士兵的钢盔下露出1905年近卫军的面容。
安娜的鲜血滴在怀表上，时空震荡暂时平息。
他们冲过量子场扭曲的街道，路边的冰雕士兵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眼窝里却开出2017年列宁格勒纪念馆的白玫瑰。
斯小林在拐角处回望，通讯车残骸中升起淡紫色极光，光幕里漂浮着无数日期：1917.11.7、1943.1.18、2023.5.9..."去普尔科沃天文台！
"安娜咳出带冰渣的血，"那里有能固定时空坐标的..."话音未落，她的左肩突然炸开血花。
斯小林转身射击，子弹穿透三个时空维度的德军士兵，最后钉进施吕瑟尔堡要塞的砖墙——那上面还残留着沙皇时代未引爆的炮弹。
他们跳进结冰的喷泉池躲避弹雨，斯小林撕开急救包，发现安娜的伤口里嵌着刻有双头鹰的弹片。
更可怕的是，涌出的血液正在空中凝结成莫斯科大剧院1938年的演出票根，票面座位号与他母亲纺织厂工牌编号完全一致。
"听着，"安娜抓住他的手腕，体温正在急速流逝，"去找冬宫地下..."她的瞳孔突然扩散，最后的遗言被呼啸而过的ME-262喷气机碾碎。
斯小林抬头，看见机翼掠过之处，云层裂开2023年的卫星航拍图——列宁格勒正在被改造成巨大的量子对撞机。
冰层下传来天鹅湖的竖琴声，斯小林背起安娜逐渐透明的躯体，莫辛纳甘的枪管在时空震荡中浮现普鲁士蓝纹路。
当第一片量子雪落在瞄准镜上时，他看清了命运的弹道曲线——那既是射向1943年德军指挥官的复仇轨迹，也是击穿1917年沙皇密码官的因果律子弹，更是阻止2023年人类重启量子战争的最后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