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儿啊，你这不会又是偷的吧？
就在江乐怀揣着希望和猎物下山的同时，他的母亲王秀莲，正经历着另一番煎熬。
她揣着最后一丝希望，低着头，脚步虚浮地来到了江乐大伯江大海的家门口。
江大海家境况比他们家要好很多，当年老爷子过世后，江大海拿走绝大部分家产，只留给了她们母子两亩地和一间破屋子。
丈夫早亡，就剩下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娃，日子自然过得十分艰难。
如果不是娘家时不时接济，她们一家西口恐怕早就饿死了。
可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也不好再回去找娘家人，只能硬着头皮来这个大哥家碰碰运气。
王秀莲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干裂的嘴唇嗫嚅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喊了一声。
“大哥……大嫂……”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江乐的大伯母刘春花探出头来。
看到是王秀莲，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耐烦，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
“哟……原来是秀莲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们家可没闲钱借给你家那二流子鬼混！”
刘春花的声音尖酸刻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王秀莲身上刮过，毫不避讳地表明了态度。
王秀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瞬间变得惨白。
她强忍着心头的屈辱，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近乎哀求地道：“大嫂，乐子他……他昨天摔伤了头，家里……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孩子们都饿着……”“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一点点糙米，一点点就好，等秋收了，我们一定加倍还……”“借？
你准备拿什么还？！”
刘春花嗤笑一声，双手叉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王秀莲脸上了。
“就凭你家那个只会惹祸的丧门星儿子？
我听说他昨天又去偷鸡了，这事全村都知道了！”
“我们老江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还想借粮？！
门儿都没有！
滚滚滚，我家不欢迎你！”
刘春花说着，就要动手赶人。
这时，江大海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看着王秀莲，语气沉重地道：“秀莲啊，不是大哥不帮你，实在是……乐子那孩子太不争气了。”
“你看，你守着那两亩地能干啥，当初分家时你死活要过去，说是你男人留下的念想。
现在呢？
守着能当饭吃吗？”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某个方向，话语里带着暗示。
刘春花立刻接腔，声音拔高了几度：“就是！
那块地，留着能下崽儿啊？
还不如早点转给我们家，好歹能换点实在东西，也省得你天天上门来哭穷，丢人现眼！”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在觊觎着王秀莲家那块位置稍好的河边地。
那是江乐早逝的父亲，留给他们母子最后的念想和依靠。
王秀莲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那是丈夫留下的唯一东西，也是她们一家西口死活下去的希望，她怎么舍得？
可想着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及还在病中的儿子，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大哥，大嫂，求求你们了，先救救急吧……孩子们真的要饿坏了……”刘春花见她哭了，脸上非但没有同情，反而露出一丝厌恶，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拿着用破布随意包着的一小把东西，嫌弃地扔到王秀莲脚边。
“喏！
看你可怜，这是前两天我们去山边挖来喂猪的野苣菜根，苦是苦了点，但好歹也能吃不是！
拿去吧，以后别说我这个做大嫂的见死不救！”
那哪里是什么能吃的东西，根本就是些粗糙苦涩、带着泥土的野菜根茎，平时连猪都不太爱吃。
但就是这样，刘春花还不忘加上一句：“秀莲啊，你也别怪我们心狠。
主要是乐子太不像话了。”
“我看啊，你不如好好想想我们刚才说的话，那块地你也种不明白，转给我们盖房子，对大家都好。
以后我们也能多照应你们娘几个不是？”
王秀莲看着地上那堆猪食都不如的野菜根，又听着这诛心的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手，默默地捡起了那包野菜根。
“谢谢……大嫂。”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然后逃也似的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进尘土里。
她不知道，儿子此刻正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拎着的是能让全家饱餐一顿的希望。
她只知道，水缸空了，米缸空了，孩子们还在饿着，而她能带回去的，只有这点连猪都不吃的苦涩野菜根。
以及，大伯一家那毫不掩饰的觊觎。
……王秀莲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走到那口空锅前，看着里面漂着几片刚从屋后挖来、苦涩难咽、几乎不能称之为食物的野菜。
那是她实在没办法，准备给孩子们熬点东西垫肚子的最后尝试。
想到孩子们又要饿着肚子，她背对着门口，肩膀忍不住微微耸动，压抑的啜泣声几不可闻，却充满了绝望。
两个瘦小得如同豆芽菜一般的儿女江小山和江小荷，蹲在灶房门口。
闻着那野菜汤寡淡甚至带着土腥味的气息，小脸上满是失落，眼神黯淡无光，早己没了孩子该有的活泼，只剩下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和对这苦难生活的茫然。
就在这时，江乐推门而入，手里沉甸甸的野兔和兜里的收获，与屋内的绝望气氛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看到江乐手里拎着的兔子，王秀莲先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紧接着，她像是确认了眼前的事实，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嘴唇哆嗦着：“乐子，你……你这……哪来的？
不会又是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