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白的刀插在第三十七具尸体心口时,檐角幽蓝灯笼恰好转暗。
血珠顺着无刃刀身滑落,在青石板上凝成北斗状。
他数着血滴坠入暗河的声响,右眼封印下的烛阴在颅骨里翻了个身。
"黄泉渡的酒,果然掺着人血。
"狼头刀破雾而来,刀刃嵌着的七颗狼牙泛着尸毒绿光。
贪狼星主的影子比夜色更浓,靴底碾碎满地星砂。
谢孤白残缺的左手摩挲刀柄裂纹,那里嵌着的半粒星砂突然发烫。
子时三刻的月光穿透三百丈岩层,在他脚边投出扭曲的九曜命盘。
喉间泛起铁锈味——月晦之夜的诅咒如期而至。
刀光乍破时,七盏灯笼同时爆裂。
狼头刀撕开浓雾的刹那,暗河掀起三丈浊浪。
水珠悬在半空凝成冰棱,每根冰刺都映出谢孤白右眼流血的画面。
贪狼星主狞笑着翻转刀柄,狼眼雕纹射出紫芒,在地面织就北斗杀阵。
"叮!
"无形刀气斩断第七根冰棱时,谢孤白突然踉跄。
他看清紫芒里涌动的不是蛊虫,而是星陨阁特制的"噬魂砂"。
这些砂粒正顺着毛孔钻进左臂,在残缺处凝成青铜锁链的形状。
"九曜城的狗,也怕被链子勒断脖子?
"贪狼星主刀势突变,七颗狼牙离刃飞出,化作七道银色流光首取谢孤白周身大穴。
暗河突然静止。
琴弦断裂声刺穿血腥,七根冰棱精准截住狼牙。
冷画屏的白衣在雾中时隐时现,三具玉雕傀儡呈品字形护卫,空洞眼眶淌下的水银在青石板上绘出星陨阁徽记。
谢孤白右眼灼痛骤消。
断刀"青冥"发出龙吟,刀气搅碎北斗杀阵的瞬间,贪狼星主喉间爆开血花。
半幅星图绢帛随血雾飘起,暗河水突然化作浓墨,将星图倒影拼成残缺的九曜城地图。
"星图残页值三千两。
"冷画屏的盲眼转向正在融化的尸体,"但星陨阁的噬魂砂解药,值你袖中那壶醉仙酿。
"谢孤白用刀尖挑起漂浮的绢帛。
星砂顺左臂伤口涌出,在掌心凝成缩小版青铜宫灯。
他闻到腐坏的龙涎香——九曜城"夺灯人"特有的气味,混着三生客栈杏花酿的余韵。
贪狼星主的尸体己融成血水。
冷画屏的傀儡突然集体转头,酒旗幡上血鸩鸟的第三只眼完全睁开,瞳孔里映着谢孤白残刀上的裂纹。
那裂纹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蔓延,像极了三百年前玄机阁主燕南天佩剑的断痕。
"青铜宫要的不是天机帛书..."尸体腹腔传来闷响,声带融化的贪狼星主竟用肠鸣发声,"是三百年前就该..."第二根琴弦崩断。
冷画屏的天机弩抵住谢孤白后心:"再听下去,你的命盘会提前转到烛阴噬主。
"暗河突然沸腾。
十二匹幽蓝骨马踏浪而来,马蹄铁上的九曜徽记泛着磷光。
为首的白衣人面具刻着饕餮纹,抛来的玉瓶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血衣楼收尸的规矩,一具尸体换一个问题。
"谢孤白接住玉瓶时,六根银丝己缠上脖颈。
冷画屏的傀儡眼眶淌出更多水银,在地面汇成星陨阁的千机锁纹:"夺灯人的锁魂丹,吃下去能看见自己前世怎么死的。
"白衣人轻笑摘下面具,左脸流动的星图与谢孤白手中残页完美契合。
暗河底突然浮起数十具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青铜箭簇——箭身刻着谢孤白的生辰八字。
"三更天,不归林见。
"白衣人重新戴上面具时,血鸩鸟的独翅掠过他肩头,"第七颗狼牙落地时,你会需要真正的星图。
"骨马化作青烟消散,冷画屏的第三根琴弦无风自断。
谢孤白捏碎玉瓶,药粉洒在星图残页上,浮现出鲛人血写的诗谶:"孤刃照影非我身,九曜蚀天见真神"。
残刀突然剧烈震颤,刀柄裂纹中渗出星砂,在空中凝成玄机阁的浑天仪虚影。
傀儡们集体跪倒,胸腔传出童谣:"青铜灯,吃星星,七颗下肚天不明..."水银泪珠汇成的莲花纹路突然暴起,缠住谢孤白左臂的青铜锁链。
"他们在清洗记忆。
"冷画屏太阳穴渗出淡金血丝,"贪狼星主体内被种了千机蛊,刚才的童谣是触发机关。
"子时末,黄泉渡起风了。
谢孤白右眼封印结出冰霜。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长出龙角,残刀自动归鞘的声响惊飞血鸩鸟。
冷画屏的琴匣渗出水银,玉雕傀儡正在重组——那分明是星陨阁禁术"千机变"的起手式。
"你还有三十七步的时间后悔。
"她按住琴弦渗血的手腕,"踏入不归林,就再斩不断因果。
"谢孤白饮尽壶中残酒。
醉仙酿泼在星砂凝成的浑天仪上,燃起幽蓝火焰。
火中浮现九曜城观星台的画面:七盏青铜宫灯己灭其西,剩余三盏的火光里游动着烛阴虚影。
"我的因果..."他碾碎酒壶,瓷片割破掌心,"三百年前就断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永夜时,两人站在不归林界碑前。
碑文"入林者断因果"的"断"字上悬着血鸩鸟残翅,滴落的血珠正渗入"孤白"二字。
冷画屏的琴匣突然自启。
七弦天机弩转动声如毒蛇吐信,弩箭却对准谢孤白后心:"现在回头,还能保住你左臂剩下的三根骨头。
"林间飘来铜***。
谢孤白反手挥刀,斩落的不是暗器,而是串着七枚人牙的青铜铃铛。
***荡开时,他看见三百年前的幻象——玄机阁藏书楼里,与自己容貌相似的男子正吞吃星图,嘴角淌下的血染红了"澹台灭明"西字。
"小心!
"冷画屏的傀儡扑倒谢孤白。
原处地面裂开黑洞,升起青铜宫灯里跳动着半颗心脏。
灯影中浮现七道身影,每道影子都握着与"青冥"相似的残刀。
九曜命盘在谢孤白掌心显现。
烛阴星蚕食月华的速度突然加快,残缺左臂浮现出青铜宫独有的吞星纹。
他听见三百里外传来丧钟,残刀嗡鸣着指向北斗星位——那里悬着半幅燃烧的帛书,火光中隐约可见"燕无期"的落款。
冷画屏的傀儡突然自燃。
玉雕碎片在火中重组,拼出星陨阁地宫里的骇人景象:三百具傀儡正将《天机帛书》残页塞进胸腔,每具背后都连着水银凝成的丝线——丝线另一端,赫然是冷画屏淌血的腕脉。
"明白了?
"她染血的白衣在晨光中泛金,"你我都是..."燕无期的水晶棺撞碎界碑,十三口棺椁上的裂痕同时睁开人眼。
他的笑声比棺椁滑过青石的声响更冷:"谢兄,你欠我的买命钱,该算利息了。
"谢孤白残刀出鞘的刹那,九曜城上空第一盏青铜宫灯彻底熄灭。
暗河倒卷星砂,血鸩鸟残翅上的瞳孔映出惊天秘密——冷画屏琴匣深处,藏着半柄刻有"燕南天"的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