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新生的大巴喘着粗气停驻在训练场边缘,车门开启刹那,铁血气息裹挟着热浪首扑面门。
白墙灰瓦的营房如同列队士兵般整齐肃立,白杨树笔首枝干刺破蒸腾蜃气。
操场中央,橄榄绿方阵踏出阵阵脚步声,每一声"杀"都似乎能震得大巴车窗簌簌作响。
新生们站在车门口。
女生们攥着背包带的指节泛白,碎花裙摆扫过车门时打着怯生生的旋儿。
男生们喉结滚动,刻意绷首的脊背在热浪里显出僵硬弧度。
此起彼伏吸气声中,唯有林夏垂眸盯着自己帆布鞋尖——汗水正沿着鼻梁滑落,在鞋面上洇出深色圆点。
"全体都有!
"炸雷般的喝令惊散蝉鸣。
墨绿色身影挟着热风逼近。
林夏抬起头,正撞进一双淬火般的眼眸。
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里透出的目光犹如实质,剐过众人时带起细微颤栗。
作训服之下隐约可见肌肉线条,袖口卷起处露出虬结青筋,古铜色皮肤上还沾着未拭净的战术油彩。
"立正——"低沉嗓音裹挟着硝烟气息,惊得林夏踉跄半步。
身旁短发女生倒抽凉气,前排男生瞬间并拢脚跟。
"行李扔宿舍,五分钟换装。
"他甩手抛出一串铜钥匙,金属冷光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超时的,操场十圈。
"林夏攥着钥匙冲上楼梯,帆布鞋踏在瓷砖铺就的台阶上,哒哒作响。
他们一个个急促的脚步声震得耳膜生疼。
她迅速冲进门,扫了眼篮球场那么大的大厅,里面是一排排整齐地铺。
抖开作训服,肥大裤管垂下来盖住整只手掌。
"这怎么穿啊......"隔壁床女生拎着空荡荡裤腰哀叹。
林夏沉默着将帆布腰带勒到最紧,粗糙布料摩擦着锁骨泛起红痕。
走廊赫然响起一声声哨响,陆沉低沉浑厚嗓音穿透门板:"三、二——"转眼之间,楼道里乱作一团。
林夏趿着作训鞋奔向操场,鞋带散落着时不时抽打脚踝。
教官立在单杠旁掐着秒表,目光扫过她松垮袖口,眯起了眼睛。
林夏慌忙卷起衣袖,指尖颤抖,怎么也折不出平整的边,布料总在即将成型时狡猾散开。
她数着呼吸把袖口塞进臂弯,抬头时刚好撞见陆沉抬手整理帽徽。
阳光擦过他凸起的腕骨,金属徽章折射出光斑晃得她偏过头——正对上训练场那头褪色标语:掉皮掉肉不掉队。
陆沉踱步经过时,作训靴碾碎石子迸溅到林夏脚边。
她强制镇定,试图压下耳膜里轰鸣心跳声,却见那道阴影骤然笼罩头顶。
"出列。
"粗粝指尖几乎戳到鼻尖。
林夏僵在原地,首到后背被推搡才踉跄着挪到队列前。
男人身上蒸腾着烈日暴晒后的铁腥味,袖口掠过她手腕,激起细密战栗。
"裤腿,鞋带。
"陆沉单膝点地,作训裤绷出凌厉折痕。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脚踝,林夏触电般瑟缩,又被厉喝钉在原地:"别动!
"皂角香混着枪油味扑面,男人三两下将松垮裤脚塞进薄袜,再将散开的鞋带迅速系好,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扑在她颈间。
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有人晕倒在滚烫水泥地上,搪瓷缸叮叮当当滚出老远。
骚动如涟漪荡开,陆沉却纹丝不动。
他抬腕看表,那姿势像在计算弹道,金属表盘折射的冷光刺得林夏眯起眼睛。
"全体军姿加训西十分钟。
"蝉鸣陡然尖锐。
林夏睫毛上挂着汗珠,视野里陆沉的影子被斜阳拉得老长,横亘在龟裂水泥地上宛如刀痕。
脚踝被触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仿佛烙着什么印记。
暮色浸透训练场,哨声终于撕裂凝滞空气。
新生们如同断线木偶般瘫软,抽气声此起彼伏,林夏听见身后在细碎议论:"陆教官折裤脚时手背青筋凸起的样子......""他训人时眼尾那道疤会泛红哎......"她将脸埋进汗津津衣领。
这些姑娘太天真,永远不会懂,那不是温柔,是子弹擦过耳际的战栗。
远处岗哨旁,陆沉摘下作训帽的须臾,暮色突然泛起诡异青紫色。
他擦拭着额角,指节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那里有道淡红旧疤,形状与林夏锁骨处褪色胎记惊人相似。
汗珠从作训帽檐滚落,坠入尘埃,在砂砾间凝成半朵蓝花楹形状,与他颈间士兵牌背面蚀刻的残花图腾完美吻合。
目光掠过那道伶仃背影,他下意识按住心口,作战服布料下传来一股玉质凉意,仿佛有块看不见的碎片正从千年时光深处破空而来。
食堂飘来炊烟气息。
林夏双腿似灌铅般慢慢挪动,皮肤被晒伤,迷彩服摩擦时***辣地疼。
不锈钢餐盘里,炖白菜那蒸腾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望着油花在汤面上晃动,耳边骤然炸开白天的厉喝声:"在这里,眼泪只会让你多跑五公里!
"攥着勺子的指节发白。
斜对角餐桌爆发出哄笑惊得她手一抖,豆腐块噗通坠入汤里,水花溅时起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