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龟甲锁魂
吉良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温热的海水中，身体随着无形的波浪轻轻起伏，那是失血过多的感觉。
鼻腔里充斥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苦涩气息，那股味道钻进他的肺腑，让他忍不住想咳嗽。
耳畔，传来陶罐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眼前的景象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悬挂在茅草屋顶下的龟甲，每一片龟甲都刻满了蝌蚪状的朱砂符文，那些符文在微光中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随着穿堂风轻轻拂过，龟甲相互碰撞，发出空灵而清脆的声响。
“别动。”
一道少女的声音在吉良耳边响起，带着山泉般的清冽。
吉良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视线缓缓移向竹榻旁。
只见一位采药女正跪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石杵，正专注地捣碎某种蓝紫色的根茎。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从她背后的竹帘缝隙中漏了进来，像是给她垂落的麻花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然而，奇怪的是，她发梢系着的青玉铃铛却纹丝不动，可这茅屋里明明有风在流动，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你被蛊雕的煞气侵了神魂。”
少女抬起沾满药汁的手，指尖悬在他眉心三寸处，眼神专注而认真。
“她画的锁魂符只能撑三个时辰，我要用旋龟甲熬......”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吉良像是突然被什么触动，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紧紧盯着她虎口处月牙状的疤痕，那疤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昨夜，在文鳐鱼目中的血月幻影里，这道疤曾清晰地出现在采药少女的手上。
少女腕间的银镯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骤然发烫，滚烫的温度瞬间蔓延，烫得吉良掌心泛起焦糊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灼气息。
“锦瑟！
药汤要沸了！”
门外，突然传来老妇急切的呼喊。
名叫锦瑟的少女用力抽回手，腕间的银镯叮咚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微微皱眉，看着吉良，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她起身时，吉良这才注意到，她赤足上缠着浸血的麻布，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淡红的脚印。
药炉架在屋后龟壳状的巨石上，那巨石形状奇特，宛如一只巨大的龟甲卧在那里。
七枚巴掌大的龟甲在青铜釜中沉沉浮浮，随着沸水的翻滚而上下起伏。
吉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发现这些龟甲与屋顶悬挂的截然不同。
它们表面布满细密的血丝，那些血丝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龟甲表面缓缓游动，仿佛这些龟甲刚从活龟身上剥下，还带着鲜活的气息。
锦瑟将捣碎的根茎倒入沸水之中，墨蓝的汁液与龟甲相触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青铜釜中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声音凄厉而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旋龟，生于雷泽的灵兽。”
锦瑟手持骨匕，轻轻搅动着药汤，龟甲表面的血丝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突然疯狂地游动起来。
“它们的甲壳能锁住将散的三魂七魄，但每用一次......” 她轻轻掀起裙摆，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口，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
“就要饲主三滴心头血。”
吉良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西肢被某种透明丝线紧紧缚在竹榻上。
那些丝线细如蛛丝，却坚韧无比，他用力挣扎，丝线另一端系着屋顶的龟甲。
每当他挣扎一次，那些龟甲就会浮现出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痛苦地扭曲着。
“锁魂索是用百年蛛精的丝炼的。”
锦瑟舀起一勺泛着金光的药汤，目光平静地看着吉良。
“她是谁？”
吉良不解的问道。
“白璃。”
锦瑟简单干脆的说出来。
药勺缓缓递到唇边时，吉良突然瞥见汤面的倒影。
在那微微晃动的汤面上，他看到锦瑟背后的竹帘外，赫然立着一道红影。
白璃依旧穿着昨夜那身绯色襦裙，鲜艳的红色在晨光中格外夺目，只是发间却插着几株草药，臂弯挎着的竹篮里堆满了沾露的紫苏，看起来宛如一个寻常的村姑。
“阿瑟，我给你送醒神草来啦。”
她的银绫不知何时换成了粗麻布带，就连眼角那颗妖异的泪痣都用胭脂遮去了。
若不是那匹西角巨兽正趴在院角，撕扯着一只乌鸦尸体，散发着阵阵血腥之气，吉良几乎要相信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锦瑟的银镯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那声音划破空气，带着一丝紧张的意味。
她头也不回地甩出骨匕，骨匕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白璃的耳畔钉入院墙，深深地嵌入其中。
“我说过，别让孟极兽的煞气污了我的药圃。”
她的声音清冷。
黑羽纷纷扬扬地飘落，吉良这才看清那些 “乌鸦” 的真容。
每一只都有猎鹰大小，鸟喙处长着人脸，面容扭曲，正是魔修惯用的探魂鸦。
这些探魂鸦看起来诡异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白璃咯咯地笑着，抬起脚，轻轻踢开脚边的人面鸦头颅，那头颅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停了下来。
“凶什么呀，姐姐这不是帮你清扫脏东西么？”
她指尖弹出一缕红雾，那红雾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将院中鸦尸化作血水。
“倒是你捡回来的这小子......” 她突然贴近竹榻，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吉良结痂的肩伤，那触感冰冷而尖锐。
“天罡血的味道，隔着三里都闻得到呢。”
药勺当啷一声坠地，在寂静的院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锦瑟猛地拽动锁魂索，巨大的力量让吉良被扯得翻身滚下竹榻，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堪堪避开白璃刺向他后心的银簪。
那银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
与此同时，屋顶的龟甲应声而落，在泥地上迅速拼成八卦阵图，将三人困在中央。
八卦阵图上的符文闪烁着微光，像是在守护着这片区域。
“你要在锁魂阵里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