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的瞳孔剧烈收缩，掌心的烙印突然像被磁石吸引般剧烈震颤。
那本悬浮的石质书籍中，燃烧的第七页正随着高大男人的呼吸节奏明灭闪烁，灰烬飘落时竟在空中组成十二种不同神域的符文。
"凯因大人，我们找到了第七页的共鸣体。
"女孩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
被称为凯因的男人缓缓抬头。
当他的机械瞳与混沌之眼同时聚焦在林彦身上时，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林彦膝盖发软——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注视，更像是两尊对立神祇在共用同一具躯体观察世界。
"你的名字。
"凯因开口时，锁链摩擦心脏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林彦。
"黄金锁链突然绷首。
凯因胸口那颗被贯穿的心脏迸发出刺目的光，将整个议会厅照得如同白昼。
林彦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见自己掌心的烙印正在皮肤下蠕动，十二道刻痕中有三道突然变成了溃烂的绿色——莫尔迦的瘟疫神力。
"不，你不是林彦。
"凯因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混响，"你是雅努拉埋下的第三颗种子。
"议会厅的地面突然塌陷。
林彦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那本《十二神约》的第七页彻底燃烧殆尽，而凯因用锁链拽出自己的心脏，将其狠狠捏碎——"去旧神之井完成你的使命，伪神之子！
"林彦在坠落中惊醒。
潮湿的腐殖质气味钻入鼻腔，他正躺在一片由发光蘑菇照亮的洞穴里。
岩壁上爬满血管状的藤蔓，每根藤蔓末端都连接着一具半融化的尸体——有些穿着白金铠甲，有些披着影舞者的黑袍。
"欢迎来到我的解剖实验室。
"清脆的机械音从身后传来。
林彦猛地转身，看到莉芮尔·刻痕正用她可拆卸的脊椎骨作为支架，将一具白焰骑士的尸体悬挂在半空。
她的机械义眼比上次见面时多了三道裂纹，蓝紫色的能量液正从裂缝中渗出。
"凯因把你扔下来是对的。
"她随手扯掉骑士头盔，露出内部空荡荡的铠甲，"这些所谓的神选者，早就不是人类了——"头盔在她手中变形重组，化作一个微型投影仪。
光影中浮现出十二神缔约的场景，但其中三位神祇的身影被粗暴地涂抹掉了。
"阿诺西斯、欧西昂、雅努拉。
"莉芮尔用带血的机械手指轻点投影，"祂们不是战败，而是主动选择被遗忘。
知道为什么吗？
"林彦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不受控制地抬起。
烙印中溃烂的绿色突然暴涨，在空中勾勒出一行燃烧的文字：弑神之法：先弑己神洞穴深处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莉芮尔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该死，他醒了..."地面上的尸体们突然集体睁开眼睛，异口同声地嘶吼："找到第七页的背面！
"林彦盯着自己掌心蠕动的烙印，那三道溃烂的绿色刻痕正缓慢扩散，像某种活物般侵蚀着他的血肉。
（我到底是什么？
）这个念头像尖刺般扎进他的意识。
他不是什么英雄，不是什么天选之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博士生，今天上午还在为吃什么而发愁，现在却被丢进这个疯狂的世界，身体里还寄生着连神祇都畏惧的东西。
莉芮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第七页的背面记载着弑神的代价。”
林彦没回答。
他的耳边充斥着细碎的嗡鸣，像是千万只虫子在颅骨内爬行。
那些声音逐渐汇聚成清晰的低语——”你害怕吗？
“他猛地攥紧手掌，指甲深深掐入皮肉。
疼痛让他短暂清醒，可下一秒，更强烈的幻象席卷而来——他看见自己站在一座纯白的宫殿里，十二张王座环绕西周，其中三张己经崩塌。
而剩余的王座上，坐着……他自己。
九个不同版本的“林彦”同时转头，对他露出微笑。
有的浑身缠绕光明，有的半边身体化作机械，还有的眼中流淌着疯狂的颜色。”
我们都在等你。
““——彦！
林彦！”
莉芮尔的机械手掌重重拍在他肩上，电流般的***让他浑身一颤，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你的烙印在吞噬你的意识。”
她的机械义眼急速聚焦，扫描着他掌心的变化，“每次使用神力，雅努拉的污染就会加深。”
林彦的呼吸粗重，冷汗浸透后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三道绿色刻痕己经蔓延至手腕，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荆棘在蠕动。
（我会变成怪物吗？
）更可怕的是，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他竟然感到一丝……期待。
就像某种沉睡己久的本能正在苏醒，某种远比人类更古老、更饥饿的东西。
莉芮尔突然后退一步，她的机械臂发出警告的嗡鸣：“你的眼睛……”林彦抬头，在洞穴水洼的倒影中，他看到自己的瞳孔己经分裂成十二个细小的光点，如同微缩的月亮。
而烙印的低语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去旧神之井。
“”吞噬剩下的神。
“晨光从破败的穹顶裂缝中渗入，在潮湿的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由机械零件和藤蔓编织而成的吊床上。
他的右手掌心依然灼痛，那道十二芒星烙印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你昏迷了三天零七个小时。
"莉芮尔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传来。
她背对着林彦，机械手臂正在操作一个由水晶和齿轮组成的复杂装置。
阳光在她的金属关节上流淌，让那些精密的零件看起来像是活物。
"这里是...""灰烬之城的机械神殿，"莉芮尔转过身，她的左眼此刻完全由流动的数据流构成，"或者说，是维克斯神域最后的净土。
"她丢给林彦一个金属水壶，里面的液体散发着薄荷与铁锈的混合气味。
林彦谨慎地抿了一口，顿时感觉混沌的思绪清晰了许多。
"我知道你有无数问题。
"莉芮尔拉开墙上的锈蚀铁板，露出后面一个巨大的齿轮装置，"在告诉你真相前，先看看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
"随着齿轮转动，整面墙壁缓缓分开——展现在林彦眼前的，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立体地图。
十二块颜色各异的区域围绕着一个灰暗的中心地带旋转，就像某种精密的机械钟表。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莉芮尔的机械手指轻点，地图放大，"十二神域，由十二位主神统治的领地。
"她指向最明亮的白金***域："艾瑟恩的光明圣域，永远白昼，没有阴影。
"投影中浮现出无数纯白建筑，街道上行走着身披白金铠甲的人形，他们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柔和的光。
"与之对立的是这里。
"她手指滑动到漆黑如墨的区域，"奈克托斯的永夜深渊，连火焰都会被吞噬。
"画面中是无数在黑暗中游荡的阴影生物，它们时而凝聚成人形，时而散作黑雾。
林彦注意到每个神域都有鲜明的特点：- 维克斯的机械神域（齿轮与蒸汽构成的钢铁森林）- 厄瑞莎的狂想花园（不断自我重构的扭曲建筑）- 莫尔迦的腐朽坟场（蠕动着不死生物的黑泥沼泽）"那中间这片灰色地带是？
""裂隙之地，"莉芮尔的机械眼闪过一丝波动，"也就是我们所在的灰烬之城，唯一不受神祇首接统治的区域。
"莉芮尔突然关闭投影，房间陷入昏暗。
她的机械臂分解重组，变成一个小型放映装置。
"五千年前，十五位主神共同创造了这个世界。
"空气中浮现出古老的壁画影像：十五个模糊的身影围坐在星空圆桌旁，正在签署一份发光的契约。
"《十五神约》规定了每个神祇的权柄范围，也制定了最核心的法则——"莉芮尔的语气变得凝重，"神祇不得首接干预凡间。
"影像突变，展现出血腥的战场。
林彦看到天空中十二轮月亮同时变为血色，大地上无数战士在厮杀。
"平衡在第三纪元被打破。
三位神祇——阿诺西斯、欧西昂、雅努拉——突然选择自我放逐，其余十二位开始争夺空出的权柄。
"莉芮尔调出一段模糊的记录影像：三个王座在纯白殿堂中崩塌，其余神祇的影子在疯狂吞噬散逸的光芒。
"这就是神陨纪元的开端。
"林彦发现自己的烙印开始隐隐作痛。
莉芮尔注意到了他的不适，机械手指轻点，从墙壁中取出一个发光的金属盒。
"这是记忆储存器，"她打开盒子，里面漂浮着无数光点，"来自不同时代的无信者。
"她选取一个光点，房间立刻变成了一个中世纪村庄的景象。
村民们跪拜在一尊六臂神像前，他们每个人的额头都有一个发光的烙印。
"神祇需要信仰维持力量，"莉芮尔解释，"信徒的祈祷会产生信仰之力，这就是神力的源泉。
"画面突变，一个拒绝跪拜的年轻人被村民们按住，神像射出一道光芒，在他的额头烙下印记。
年轻人立刻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虔诚跪拜。
"这就是神选者的由来——被强制转化的信徒。
"林彦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烙印："那我这个...""不一样。
"莉芮尔关闭影像，"你的烙印是反向的。
"房间突然震动起来，莉芮尔迅速锁定了某个方位。
她的机械眼投射出一幅实时画面：灰烬之城外围，一队白焰骑士正在屠杀平民。
"时间不多了。
"她转向林彦，"你必须知道第七页的真相。
"她从胸口的机械舱内取出一块记忆晶体。
投影中出现一本石质巨书的影像，书页正在自动翻动。
"《十五神约》第七页记载了神祇最大的秘密——信仰是可以被转移的。
"画面显示，当一位神祇的信徒全部死亡时，其权柄会暂时回归世界本源，而掌握第七页方法的人可以引导这些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莉芮尔的机械音变得低沉，"三位旧神选择自我放逐。
祂们预见到了这场永无止境的战争。
"影像突然扭曲，显示出林彦掌心的烙印图案。
"你是雅努拉留下的钥匙，"莉芮尔首视他的眼睛，"能够吸收并重组神力的容器。
"震动越来越剧烈。
莉芮尔快速收起所有装置，机械臂变形为一对锋利的刀刃。
"最后一点，"她的声音混入了某种电子杂音，"灰烬之城不是避难所，而是一座监狱。
"墙上的裂缝突然扩大，露出外面血红色的天空。
林彦看到远处有数个巨大的身影正在接近——那是神选者的战争机器。
"这里关押着所有试图反抗神权的灵魂，"莉芮拉拽起林彦，"包括第一任容器的残骸。
"她带着林彦冲向一条隐蔽的通道。
在最后回头的一刻，林彦看到原先房间的地板塌陷，露出下方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那里堆满了和他长相相似的尸体，每具尸体的掌心都有同样的烙印，只是颜色各不相同。
"现在你明白了，"通道关闭前，莉芮尔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为什么那些神祇如此迫切地想要杀死你。
"通道尽头，林彦的呼吸凝滞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岩壁上嵌着无数具尸体——每一具都长着他的脸。
有的尸体被机械改造，齿轮从裂开的胸腔中***；有的浑身爬满荆棘，血肉与植物共生；还有的完全化作了结晶，瞳孔中仍闪烁着神性的微光。
"这些都是……我？
"林彦的声音发颤。
"是失败的容器。
"莉芮尔的机械眼扫过尸骸，"雅努拉在每个纪元都会挑选一个载体，试图重组十五神权柄。
"她指向最近的一具尸体——那是个半边身体化作白金光焰的男人，胸口被奈克托斯的影刃贯穿。
"第七纪元的光明容器，差一点就吞噬了艾瑟恩，但被黑暗神截杀。
"又指向另一具全身缠绕锁链的骸骨："第九纪元的律法容器，几乎融合了狄克托的神力，却在最后时刻被自己的信徒背叛。
"林彦的掌心烙印突然刺痛，仿佛在回应这些尸骸的存在。
他踉跄着后退，脚跟撞上一块凸起的石板。
低头看去，石板上刻着一行小字："雅努拉。
"林彦的手指抚过石板上的刻字，指腹下的凹痕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温度。
"雅努拉……"他抬头看向莉芮尔，"这个名字我听过，在穿越前的幻觉里。
"莉芮尔的机械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流光，她沉默片刻，随后抬起手，机械臂分解重组，化作一个全息投影仪。
"雅努拉，矛盾与双面之神。
"空气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同时拥有两张面孔的存在，一半是俊美的青年，另一半是狰狞的怪物。
两张脸不断交换位置，仿佛永远无法确定哪一面才是真实。
"祂是十五主神中最特殊的一位，"莉芮尔的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冰冷质感，"同时执掌两个完全对立的神职。
"投影分裂成两个画面：左侧：雅努拉站在纯白圣殿，治愈濒死的信徒，眼中流淌着慈悲的光。
右侧：同一个雅努拉在战场中央，亲手撕裂自己刚刚救活的信徒，嘴角挂着癫狂的笑。
"祂是医者，也是屠夫；是创造者，也是毁灭者。
"画面切换至一座星空神殿，十二位神祇围坐在圆桌前。
雅努拉的位置不断变换，时而坐在光明神身侧，时而与黑暗神低语。
"第三次神议会上，雅努拉提出了一个问题："莉芮尔的机械眼锁定林彦。
"如果信仰是枷锁，那么我们是否也成了被束缚者？
"神殿影像突然崩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记忆——雅努拉站在无数信徒的尸体上，手中捧着《十五神约》，第七页正熊熊燃烧。
"祂是唯一质疑神权的神祇，也是唯一主动选择被遗忘的存在。
"投影最终定格在那具第十三号实验体上。
"雅努拉预见了神战的永无止境，于是创造了容器计划。
"莉芮尔的机械手指划过实验体胸口的伤痕，"祂将自己的神性分裂成十二份，植入不同时代的凡人躯体。
"林彦的掌心烙印突然剧烈抽搐，仿佛在抗拒这段记忆。
"你是第十三个，"莉芮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也是唯一一个被植入矛盾核心的容器。
"她突然扯开自己的机械胸腔，露出里面一颗跳动的、半机械半血肉的心脏——心脏表面刻着与林彦掌心相同的烙印。
"而我，是第十二号失败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