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修中的游泳馆像口巨大的水晶棺，应急灯在水面投下青灰的波纹，映出天花板上江江新绘的壁画——无数双眼睛在波光里开合。
"你确定是上周三的监控？
"清清的声音带着回响，他赤脚踩在潮湿的瓷砖上，裤管卷到膝盖，露出当年为救向鱼被玻璃划伤的月牙疤。
更衣柜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备用钥匙在向鱼掌心烙出红痕。
录像带滑出来的瞬间，泳池底部的排水口突然涌出泡沫。
向鱼在反光中瞥见江江的写生本摊在深水区，画纸被氯水浸透后显出隐藏图层——竟是清清母亲试穿那件致命礼服的设计草图，右下角标注着二十年前的日期。
"我爸实验室的丙酮检测报告..."清清突然攥住他手腕，把染着水渍的档案袋按在更衣镜上，"和江氏化工去年被查的违禁品批号，尾数都是347。
"应急灯骤灭的刹那，向鱼听见入水声。
暗绿的水波间，江江苍白的脸像浮尸般贴在观察窗外，手中DV的红点正对准清清锁骨处的烫伤疤。
更衣柜里的监控带开始自动回卷，二十年前的火灾影像在水幕投影上重演——火焰吞噬的礼服裙摆处，赫然缝着***的防伪金线。
清清突然把向鱼推进储物柜，带着铁锈味的吻堵住他喉间的惊呼。
纠缠的喘息声中，江江的脚步声停在柜门外，油画刀刮过金属门的声响，与当年火场里铁皮卷帘门扭曲的动静完美重合。
"闻到了吗？
"清清在逼仄的空间里轻笑，呼吸间带着向鱼熟悉的薄荷糖味，"和初三那年化学课爆炸时的味道一样。
"他沾着药剂的指尖划过向鱼锁骨，在皮肤上留下发光的轨迹——正是江江画中礼服上的金线图案。
向鱼摸出藏在鞋跟的微型相机，这是他用钢琴比赛奖金改装的设备。
当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柜门外的江江突然发出惨叫，他手腕处的电子表炸开细小火花，表盘内侧的照片在强光中显影——竟是清清母亲穿着完好无损的礼服，站在未起火的实验室门前。
泳池的排水系统突然启动，水位急速下降中，江江的画架轰然倒塌。
被水流冲散的画纸背面浮出褪色的字迹：给阿清十二岁生日的礼物清单。
而落款日期，比清清父亲死亡证明上的时间还晚三个月。
向鱼的瞳孔在闪光灯余韵中收缩成针尖大小。
江江手腕爆开的电子表碎片划过他脸颊，带着某种苦杏仁的气味——那是清清父亲实验室特有的防篡改药剂味道。
记忆突然闪回到初三的化学实验室，当时打翻的硝酸银溶液在阳光下蒸腾出的雾气，与此刻泳池底渗出的暗红液体如出一辙。
"礼物清单是假的。
"清清突然咬破舌尖，将血珠抹在向鱼锁骨的金线图案上。
发光的轨迹遇血变成深紫色，逐渐显露出经纬度坐标——正是他们埋藏时光胶囊的老槐树位置。
江江的惨叫声突然变调，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夜枭。
他疯狂撕扯着腕部残存的表带，皮肤下浮现出电子纹路，那些流动的二进制代码竟与清清父亲实验室保险柜的密码锁界面完全一致。
排水口喷出的液体漫过脚背时，向鱼嗅到了熟悉的松节油味，混着档案室旧报纸的霉味。
"抱着我。
"清清突然扣住他的腰，借力踹向更衣柜门。
生锈的铰链崩裂的瞬间，向鱼看见江江的画箱在急速下降的水位中漂移。
被浸透的素描本摊开在防滑垫上，那些看似随意的速写线条在水渍中重组——竟是清清母亲穿着完好礼服，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的侧写。
清清拽着他扑向深水区，冰凉的水流裹着消毒液灌进鼻腔。
向鱼在挣扎中摸到池底的排水栅栏，指尖触到金属表面的刻痕——是幼儿园时清清教他刻的鲸鱼图腾，旁边却多出一串新鲜的日期：正是上周江江转学来的日子。
"闭气。
"清清的手掌覆上他口鼻，另一只手拧开暗藏的消防栓。
高压水流冲天而起时，江江的惨叫声被水幕吞没。
向鱼在飞溅的水花中看见更衣室镜子碎裂，反射出二十年前的火灾现场——清清父亲举着燃烧的礼服，而本该葬身火海的清清母亲正站在安全通道内操作通风系统。
泳池底的暗门突然弹开，向鱼被清清推进密道。
潮湿的台阶长满青苔，他踉跄着摸到墙上的荧光涂鸦——是他们小学时用夜光粉画的箭头，指向老槐树的方向。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江江的油画刀扎进铁门，刀柄处滚出微型胶囊，炸开的烟雾带着刺眼的磷光。
"第七步右转。
"清清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产生回音，他扯下向鱼的领带缠住两人手腕，"初三逃课发现的密道，尽头是实验室废弃通风口。
"向鱼的膝盖擦过冰冷的金属管道，前方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通风滤网外，月光照亮老槐树下翻新的泥土——他们埋藏的时光胶囊被人挖出，铁盒敞开着，里面替换成江江的油画颜料管，标签上印着清清母亲的指纹。
清清突然将他按在管壁上，沾着血的手指在锈迹间写下一串公式："这是保险柜密码的修正值，当年我爸在烧伤前夜..."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个密道开始塌陷，江江的脚步声混着砂石坠落声从后方逼近。
向鱼摸出鞋跟里的微型相机，对准通风口按下连拍。
闪光灯频闪中，他们看见实验室废墟上矗立着新建的江氏艺术馆，玻璃幕墙反射出清清母亲的身影——她穿着那件致命礼服，正在为江江父亲的画展剪彩，而电子屏上的日期显示着二十年前的六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