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主治医师的话还在耳膜震动:"你母亲的海马体正在钙化,这种遗传病通常在25岁..."她猛地掐断回忆,校服口袋里的海棠胸针硌疼掌心——那是母亲清醒时绣的最后件礼物。
"新同学坐第三组第西排。
"班主任敲着花名册,粉笔灰落在"许渊"这个名字上。
宋棠经过讲台时,突然看见教室后方贴着《神经退行性疾病防治宣传画》,画中大脑切片像朵枯萎的海棠。
(所有医疗细节均参考《新英格兰医学杂志》2023年相关论文)作业本在课桌边缘堆成摇摇欲坠的塔,宋棠盯着第三题填空题的空白处,圆珠笔在指尖转出残影。
前排突然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雪松香漫过来的瞬间,她看到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撑在自己课桌右上角。
"数学作业。
"许渊的袖口卷到手肘,腕骨处有道淡青色血管。
他说话时喉结轻震,宋棠发现他左耳戴着枚银色耳钉,像落在暮色里的星屑。
哐当——玻璃杯撞翻时深蓝色墨水在作业本上洇开,宋棠手忙脚乱去抢救试卷,却把橡皮擦扫到了许渊鞋面上。
少年蹲下身时,她看见他校裤膝盖处磨起的毛边,还有沾着粉笔灰的帆布鞋带。
"新同学都这么紧张?
"许渊抽走她攥成团的湿纸巾,递来块浅灰色方帕。
帕角绣着朵海棠,浸着他指尖的温度,"擦擦袖子,你衣服在滴水。
"宋棠这才发现自己的白衬衫晕开大片茶渍,桂花茶顺着桌缝滴在许渊球鞋上。
少年却浑不在意地翻开她湿漉漉的作业本,铅笔在空白处唰唰写解题步骤:"这个题型要用余弦定理......"蝉鸣突然在窗外沸腾,宋棠盯着他手腕内侧的淡褐色胎记,形状像片被揉皱的海棠花瓣。
许渊的笔迹遒劲有力,最后一笔穿透纸张,和她的心跳声重叠。
"明天放学后,"少年把作业本倒扣在窗台晾晒,被夕阳镀金的睫毛下眸光浮动。
"要不要来数学角?
"许渊的邀请悬在暮色里,像片将落未落的银杏叶。
宋棠攥着浸透茶香的手帕,看少年逆光的轮廓被窗框切割成几何图形。
他的影子斜斜铺在讲台上,恰好盖住值日表里并排的"许渊""宋棠"——两个名字中间隔着三道粉笔痕。
"数学角在实验楼西侧。
"许渊用板擦敲了敲她课桌,粉灰簌簌落在宋棠发顶。
他转身时校服下摆扬起,后腰处隐约露出医用胶布的边角,在黄昏里泛着冷白的光。
宋棠的"好"字卡在喉咙里,化作窗台上被风揉碎的海棠花瓣。
她低头整理书包时,发现许渊的铅笔不知何时滚到了自己脚边。
笔杆刻着行小字,在夕照里泛起鎏金:万物皆有裂痕。
实验楼的爬山虎正掀起墨绿浪潮,宋棠数到第七级台阶时,听见楼上传来钢琴版的《卡农》。
推开门那瞬,夕阳正从许渊的银色耳钉折射到她眼底,少年蜷在窗台的身影像株被晒蔫的植物。
"迟到了三分钟。
"许渊晃了晃腕表,表面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他面前的草稿纸堆里,某张纸角露出半片银杏书签,叶脉间洇着暗红痕迹。
宋棠刚要开口,许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抓过保温杯的手背迸出青筋,指缝间漏出的药香混着铁锈味。
宋棠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咽下什么,银色耳钉在颤抖的皮肤上划出细小光弧。
"开始吧。
"少年沙哑的声音碾碎一室寂静,铅笔尖点在宋棠的错题本上。
他解题时总用左手压住右腕,仿佛在制服某种随时破笼而出的野兽。
当许渊第三次写断铅笔芯时,宋棠终于发现异常——他右手虎口处贴着肤色胶布,边缘泛着淡紫淤青。
少年却在她注视前翻过手掌,将那道伤痕藏进暮色:"看题,别看我。
"窗外突然掠过白鸽群,许渊的钢笔在本子上划出漫长首线。
宋棠看着那道越界的蓝线穿透三道纸页,突然想起母亲说过:钢笔迹渗得越深,写字的人心里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