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娟攥着高考成绩单站在县中学门口，泥水漫过她磨破边的黑布鞋，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像被撕烂的棉絮。
她数了七遍成绩单上的数字，油墨印的"458"被雨水洇成模糊的墨团。
离本科线差12分，离母亲的期待隔了整座望郎山。
"秀娟！
"堂姐翠兰踩着泥浆跑来，红底碎花的的确良衬衫湿了大半，"你娘托人捎话，让你赶紧回村，说是......"她突然噤声，眼神躲闪地瞥向秀娟手里皱巴巴的纸。
青石板路在暴雨里打滑，秀娟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赶。
路过村口那棵百年银杏时，树梢挂着不知谁家晾晒的红绸被面，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团烧着的火。
她记得去年秋天，自己就是坐在这树根上背完了整本英语词典。
"砰"地推开老木门，母亲正往八仙桌上端蒸南瓜。
铝制饭勺磕在豁口的粗瓷碗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复读的钱，你哥要留着娶亲。
"母亲没抬头，灶膛的火光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跳动，"王家闺女要三转一响，缝纫机票都求到公社主任家了。
"秀娟浑身发抖，指甲掐进掌心："我考了全县第27名，只要复读一年......""啪！
"竹筷摔在咸菜碟上，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母亲终于抬头，浑浊的眼珠泛着血丝："你爹走那年你才五岁，是全村人凑的苞米养活了咱们娘仨。
现在你哥都二十八了，老林家的香火......"屋角的缝纫机突然"咔嗒"响了一声。
那是父亲留下的上海牌蝴蝶缝纫机，黑漆机身泛着冷光。
秀娟五岁就踩着小板凳学钉扣子，十二岁能裁出全村最合身的的确良衬衫，此刻机身上摞着大红绸缎——是给未来嫂子准备的喜被。
夜雨敲打窗棂时，秀娟摸黑翻出压在箱底的录取通知书。
省城纺织学院的烫金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夹在通知书里的银杏叶已经枯黄卷边。
院墙外传来零星的犬吠，混着母亲在隔壁屋的咳嗽声，一下下捶在她心口上。
三天后的晌午，王家来人了。
秀娟蹲在井台边搓衣服，听见堂屋传来茶碗碰撞的脆响。
穿红格子的王婶嗓门尖利："我家春桃可是初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