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像是一方静止的空间,没有空气的流动,没有风吹过的感受,甚至连最低微的声响,也不曾出现过。
洛整个人隐没于黑暗之中,手心之物残余的温热以及些许水质感让他感到兴奋得有些轻微的颤抖。
但当他的视线投向这方空间正中央那绝对的“主角”时,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于他的内心,涌现。
那将是他最完美、最完美的人偶,虽然此刻的人偶,在他眼中,只有最完美的躯干。
但这并不会让他的兴奋以及满足感就此消减半点,因为他有很长很长,长到他自己都数不清的生命。
而这些生命以及他个人的能力,足以支撑他,为这完美的躯干,凑齐其余的、缺损的、完美部件。
“手、脚、头、嘴巴、鼻子、还有......”
洛于黑暗之中,低声自语着,明明是很好听的清透少年音色,硬生生被他说出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知道了!还有...我最新得到的...堪称完美的...眼睛......”
他的嗓音,陡然高昂起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方空间陡然明亮起来,突如起来的亮光让洛有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他看到了完美躯干四周堆积如山的人体残肢,以及大批缺胳膊少腿,或者缺眼睛少鼻子的精致人偶。
其中不乏有曾经相当让他喜爱的、完成度极高的几具人偶。
但此刻,这些人偶也像被主人丢弃的洋娃娃般,以相当怪异的姿势,扭曲在一起。
只有偶尔***的修长手指,或者显露出来的半边即便有了些许脏污,仍旧看得出原本美得动人心魄的漂亮脸庞,彰显出其曾经的辉煌。
但这些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已经称得上最完美的人偶以及残肢,在此刻的洛心中,不过是可能偶尔有用的垃圾一堆。
无论是人偶还是残肢,都经过他的亲手改造,所以,这些“垃圾”才得以在这方空间长存不腐。
洛垂下头去,摊开右手手掌,掌心之上,是一颗已经被他处理过的...人眼。
犹如黑曜石一般有着纯粹的黑色的眼睛,但不乏透亮。
透过掌心的那只眼睛,洛甚至能轻而易举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那是一张不曾得到过他半分赞美之词的脸,平平无奇的脸,平平无奇的五官,瘦削到有些像营养不良的身材,但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感。
是那种,第一眼很普通,但很让人舒服的人。
至于第二眼、第三眼、甚至第n眼是什么感觉......
洛微微一笑,人畜无害,谁知道呢?
另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捏起掌心之中的眼睛,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洛的瞳孔之中,再度划过满意之色。
他将眼睛小心翼翼地收到了一旁的陈列柜中,再度转过身来时,面上的喜悦已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划过的一抹暗色。
“可惜,只取到了一颗。”
他淡淡道,“完美眼睛的主人,总有一天,我会再度找上你的。”
“想摆脱我,没有那么容易。”
他的嗓音之中,已经夹杂了些许冷冽。
与他冷冽嗓音相应的,是洛极其不甘的神情。
但紧接着,嘴角滚落的血色的温热,还是让他止住了言语,掏出帕子擦了擦。
呼吸间隐隐带来的痛意让他突然意识到,此次为了夺取这只眼睛,他受伤不轻。
“那么——”
“只能先去稍微安全的世界,拿取那双完美的手,顺便疗疗伤了。”
语毕,洛的身形,便缓缓消失。
“要是能无视世界法则,强行夺取就好了,非要自愿赠予,还是完全的、不受外界因素干扰的自愿赠予,还要必须到本世界法定年龄,真是...麻烦。”
空间之中,隐隐传来这句不乏冷漠、冷血的言语。
......
A世界。
当台上的小小少年一曲钢琴演奏完毕,坐在台下某个不起眼角落的洛也跟着观众以及台前的评委们,站起身来,轻拍双手,鼓起掌来。
他的眸中,映着台上那双虽然仍有些许幼嫩,但已经可以初见完美雏形的白皙双手。
那双手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并不见得完美,但审美是多元的,在人偶师洛的眼中,那就是他的梦中情手。
虽然,未曾长到最佳状态。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他完全愿意等待。
等到最佳的时刻,然后...采摘它。
不过...碍于世界法则,他想轻而易举地采摘,是完全不可能的。
台上的小小少年弯腰鞠躬,动作流畅,只是一双眼睛,对此没有任何触动。
似乎面前人群的鼓掌,他司空见惯。
确实是这样,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人们、父母口中的钢琴方面的天才。
父母都是钢琴大家,他自出生起便备受关注,而他,在严苛的高压环境下不间断的练习,果然没给父母丢脸,没辜负大家的期待。
他只是一个无情的、机械的、技巧娴熟的弹钢琴的机器人,知道在曲子的某个节点做哪些动作,带来什么样的表情,仅此而已。
换任何一个人来,他相信,长久的训练之下,都不难做到。
此刻的他,放空思维,对评委的高分以及点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聒噪。
与其听这些,他更愿意和同龄的孩子打一会儿游戏,或者自己静悄悄地,看喜欢看的书。
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愿意当科学家。
鼓掌完,洛跟随着人群落座,盯着台上的少年的乖巧姿态,那种模样,看似认真在听,实际上则是双眼放空。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灼热,又许是不经意间地回神,两人的的目光有过瞬间交汇。
洛勾唇一笑,那笑似乎颇有感染力,连眼底也沾染了些。
沈澄愣了一下,下意识勾起的唇角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继而移开了视线。
不过是又一个凑热闹的听众罢了,和别人,并没什么不同。
他想。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他又想。
所以当主持人问他有什么获胜感言的时候,他难得地愣了一下,才将早就烂熟于胸的草稿,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