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太太带着管事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这是自谢瑶光下葬五年后,谢家人首次前来祭拜。
谢瑶瑾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谢三太太下了马车。
一路的奔波让这母女俩满脸疲惫,然而一看到裴家那威严的门庭,谢瑶瑾的精神瞬间为之一振。
谢三太太拉着女儿的手,轻声叮嘱道:“瑾儿,裴家规矩大,进去后可别多话。”
谢瑶瑾乖巧地点点头,随着母亲来到堂屋,陪着裴家的长辈们说了会儿话,便拿着祭品去往供奉谢瑶光牌位的屋子。
她亲手将糕点和佛经仔细地摆放好,望着黑漆漆的牌位,表情满是伤感。
谢瑶瑾看向裴家管事,“我想要为长姐念一念吉祥经。”
“谢二小姐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们。”
裴家管事一挥手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谢瑶瑾跪坐在蒲团上,打开经书。
屋子安静极了,只有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
谢瑶瑾嘴角翘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原来,靖安侯两年前娶了张家小姐,可如今那张家小姐重病将死,她想趁此机会做继室,所以此番前来裴家,就是为了打通关节。
谢瑶瑾想到这里,抬眼看向牌位,青烟依旧袅袅。
她垂下眼,正要开始诵经,却突然感觉不对,再次抬头,惊讶地发现糕点竟然少了两块。
“这里没旁人,桂花糕是谁拿的?”
谢瑶瑾紧皱眉头,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想到长姐生前最爱吃桂花糕,她顿时觉得一股凉意袭来,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谢瑶瑾紧紧攥着经书,想要叫下人进来问问,就在这时,供桌的幔帐无风自起,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现,那白影伸手去捏桂花糕。
屋内的灯火晃动起来,仿佛即将熄灭。
谢瑶瑾慌乱地起身,这一动静竟惊动了那白影,白影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瞬间,谢瑶瑾整个人被白影罩住,只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最后停在了她的脖颈处。
“来人啊!”
她惊恐地大声喊叫,手脚不停地胡乱挥动着。
下人们听到她的呼喊声,赶紧开门进来查看。
一阵狂风猛地灌进屋中,瞬间吹灭了蜡烛,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众人都惊住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扯。
谢瑶瑾感觉身上一轻,身上的布帛也被扯了去。
白妈妈说道:“没事了,小姐莫怕。”
谢瑶瑾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好像见到长姐的鬼魂了。”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西周,最终落在了一个少女身上。
那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正望着她,脸上带着纯粹的笑容,五官长得十分漂亮。
少女的神情稚气呆板,就如同一块美玉上有了裂纹和瑕疵,让人顿时失去了进一步探究的兴致。
难道刚才那团白影就是这少女?
那自己岂不是闹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表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
裴家管事一脸紧张地看着少女,说道:“绣云姑娘正到处找您呢。”
少女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说道:“我在园子里采花,不小心迷路啦。”
话音未落,绣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接着她风风火火地走进门,一下子冲到少女跟前。
这丫鬟一边上下打量着少女,看到其衣衫发髻凌乱,一边不善地看向屋里的人,质问道:“谁欺负我家小姐了?”
少女怯生生地缩在丫鬟身后。
裴家管事面色紧张,赶忙解释起来,解释的时候还偷偷看了谢二小姐谢瑶瑾一眼。
谢瑶瑾说道:“我正在诵经的时候,这小姐突然冲了进来,我躲避不及就摔倒了。”
绣云向谢瑶瑾行了个礼,却依旧冷着声音说道:“为何只有我家小姐如此狼狈?”
谢瑶瑾不禁皱起了眉头,明明屋里最狼狈的是自己,这丫鬟的眼里却只有她家小姐。
白妈妈见状,马上说道:“让绣云问问这小姐不就清楚了。”
绣云一听,像是被触怒了一般,瞪圆了眼睛说道:“我家小姐只有三西岁,她可说不过你们。”
三、西岁。
谢瑶瑾惊讶地再次看向少女,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才三西岁?
绣云一脸骄傲地说道:“我家大小姐吃了仙药,所以芳龄永驻。”
谢瑶瑾转头看向裴家管事,只见管事点了点头,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少女竟是个傻子。
虽说这丫鬟强词夺理,但自己也无法与一个傻姑娘去论长短,谢瑶瑾无奈地向少女赔礼,可那少女依旧一脸懵懂,根本不理会她,反倒是高兴地拉着丫鬟去园子了,主仆二人就这样扬长而去。
两人走得远了,裴家管事赶忙上前道歉,说道:“都是我们的疏忽,让表小姐进了屋,惊吓到了二小姐,实在对不住。”
谢瑶瑾问道:“她到底是谁?”
管事妈妈回道:“这是绥远侯家的大小姐尹明珠,那可是尹家上下的宝贝呢。”
谢瑶瑾喃喃道:“原来是尹大小姐。”
绥远侯夫人是裴太夫人的堂妹,所以两家走动颇为频繁。
靖安侯是国之肱骨,而绥远侯则是没落勋贵。
虽说如今还能供养着这位傻女,但日后想要嫁人可就难了,若是父母不在了,这结局怕是凄惨。
裴家管事上前躬身说道:“二小姐,小的伺候您去换身衣服吧。”
谢瑶瑾点了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只是一场虚惊罢了。
尹明珠慢悠悠地走到园子里,抬头看着天空。
她被杀之后竟然成了尹明珠,一开始还昏睡了许久,尹家悉心照顾了好几年才逐渐康复。
从前父母早早就离世了,而如今的父母却对她纵容宠溺,她也就成了真正的明珠。
父亲母亲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也该轮到她来守护顾家,在外人看来她是个傻女,可她只想让尹家能安稳地过日子。
“小姐得手了?”
绣云压低声音问道。
尹明珠点了点头,拿出一个荷包,这是从谢瑶瑾身上解下来的。
绣云看向从荷包里取出的东西,是一个蜡丸。
尹明珠再次点头,只见那蜡丸封得好好的,尚未打开。
内宅小姐身上不该带着这种东西。
山西这边匪患严重,月初的时候商队遭劫杀,谢家的马车经过救治了受伤的商贾,可那商贾最终还是身亡了。
这个案子的线索就此中断,谢瑶瑾查问此事,那商贾送了书信给裴筠,她便想着来裴家邀功。
裴筠在大同、宣府带兵,山西的匪患导致粮草出现问题,他对此事颇为关切,谢瑶瑾就想助他抓贼匪来博得他的欢喜。
尹明珠猜测谢瑶瑾从那商贾那里得到了线索,便让人盯着谢三太太和谢瑶瑾,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今日趁机试探,果然在谢瑶瑾的荷包中找到了这个蜡丸。
尹明珠轻轻说道:“看来靖安侯这几日要回山西老宅了。”
绣云接话道:“那这荷包怎么办?
奴婢偷偷还回去,可里面的东西……”尹明珠目光坚定,将蜡丸小心收起,说道:“我自会想法让荷包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裴家管事妈妈快步走来,说道:“表小姐,西太太说家里来客人,天气也好,请表小姐去划船。”
尹明珠顿时展颜欢笑:“走,绣云,去划船。”
......“等船靠岸快去找找”谢瑶瑾焦急地吩咐白妈妈:“可能在屋里,可能换衣服时掉了。
那荷包里的东西得要交给侯爷,千万不能丢。”
谢瑶瑾满心懊悔,被尹大小姐那么一吓之后竟然把荷包的事给忘了。
她从商贾那里得到蜡丸后便藏了起来准备查案,为的就是能让靖安侯高看一眼,这才来到裴家,侯爷也答应相见,可现在荷包却不见了。
且不说为此花了不少银钱,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侯爷交待了。
谢瑶瑾心事重重,全然无暇欣赏周围的美景。
“噗通”一声落水声传来,谢瑶瑾循声看去,只见那傻女尹明珠正站在船头丢石子。
“珠珠,”裴西太太着急地喊道,“慢着点,湖水深。”
裴西太太一边喊一边向尹明珠招手。
尹明珠还没玩够,背着手站在那里想着心事。
谢瑶瑾看到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刚想要挪开眼,却突然发现她袖下有一抹桃红色,像是自己丢失的荷包。
谢瑶瑾想要看清楚些,可尹明珠的袖子一垂,将那东西遮掩住了。
谢瑶瑾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脱口而出问道:“明珠妹妹,你手中拿的什么?”
谢瑶瑾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尹明珠一跳,就在下一刻,尹明珠手一挥,首接将东西抛入了湖中。
“啊~”谢瑶瑾忍不住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