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纨蜷在绣楼角落,指尖摩挲着青铜针匣的雷纹。
寅时的更漏声里,她忽然咬破舌尖,将血珠滴在匣面那颗残缺的珍珠上——血水渗进细密气孔,针匣"咔嗒"裂开,五根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
"果然要裴氏血脉才能开。
"她抚过针尾的"裴"字,淬毒的针尖在嫁衣上勾出曼陀罗轮廓。
金线突然绷断,针脚歪斜着刺入指腹,血珠滚过未完成的凤凰羽翼,在杏红缎面洇出个模糊的"逃"字。
惊雷劈开夜幕时,裴雪涧正跪在太医院药池边。
苍术与艾草在铜釜中翻涌,蒸得她鬓发尽湿。
药雾朦胧间,忽见水面映出个湿透的身影——谢冰纨的月白中衣紧贴着脊背经络图,水珠顺着足太阳膀胱经滚入腰窝。
"裴姐姐好狠的心。
"那人指尖抚过药池边缘,新染的蔻丹在青石上划出血痕,"说好雷劈槐下见,倒让我淋了整夜的雨。
"绣鞋踢翻药篓,曼陀罗籽滚落池中,蒸腾的雾气陡然泛出诡艳的紫。
裴雪涧的银针抵住她后颈:"砒霜掺在雄黄里,倒是好手段。
"针尖挑开湿衣,露出肩胛处溃烂的箭伤——正是那夜坠楼时留下的。
谢冰纨突然转身,带着药香的掌心覆住她执针的手:"这处神堂穴,姐姐当年教我时说过..."潮湿的吐息拂过耳垂,"主心神安宁。
"铜釜突然沸腾,曼陀罗的甜腥混着血腥气漫上来。
裴雪涧的针尖在溃烂皮肉间游走,谢冰纨的喘息逐渐凌乱:"那日你说...啊...足三里穴主长寿..."染血的指甲抠进青石缝隙,"怎么偏要往我心俞穴扎..."窗外闪过家丁的火把光影,谢冰纨突然扯开衣襟。
烛火爆响的刹那,裴雪涧看见她心口纹着暗红的北斗七星——正是自己幼时被拐卖那夜,刻在雷劈槐上的求救记号。
药雾在两人之间织成纱帐,谢冰纨的唇贴上她颤抖的眼睫:"当年救你出火场的,可不是什么游方郎中。
"暴雨骤然转急,铜釜中的药汤漫过青砖。
谢冰纨的银簪突然刺穿窗纸,带着鸣镝的羽箭破空而至。
裴雪涧旋身将人压进药池,淬毒的箭簇擦着发髻钉入《明堂针灸图》。
水花西溅间,谢冰纨的舌尖卷走她唇畔的药汁:"这药汤...裴姐姐倒是喝得痛快...""闭嘴!
"裴雪涧的银针封住她哑门穴,却见那人指尖在池边划出个"纨"字。
水雾在青砖上显影,竟是谢家地牢的密道图。
谢冰纨忽然咬破她耳垂,就着血水在她掌心写:"今夜子时,雷劈槐下取布防图。
"更衣时,裴雪涧在谢冰纨留下的素纱中衣里摸到硬物。
对着烛光细看,金线在领口内侧绣着倒置的《难经》,"神堂穴"位置缀着颗珍珠——正是昨夜针匣里缺失的那半颗。
珍珠内壁用鱼胶粘着桑皮纸,绘着琅琊王私兵在雷劈槐下的布阵图。
子时的梆子声淹没在雨幕里。
裴雪涧攥着银针匣摸到槐树下,树洞中赫然摆着个青瓷骨灰坛。
坛底沉着半幅染血的嫁衣,金线凤凰的眼睛里嵌着两颗珍珠——正是当年她们埋在槐树下的合欢酒坛碎片。
"出来吧。
"她突然将银针射向树冠。
谢冰纨如折翼鹤般坠落,肩头插着的箭矢还在渗血:"姐姐好眼力..."话音未落,裴雪涧己撕开她衣襟——心口的北斗纹身正在渗血,第七颗星的位置赫然是"神堂穴"。
"当年救我的人..."裴雪涧的针尖抵住那处伤口,"是你?
"谢冰纨忽然笑了,染血的指尖抚过她眉间朱砂:"那夜火场里,你腰间的银铃..."她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赫然纹着串铃兰,"响一声,我便刻一朵。
"惊雷劈断槐枝,藏匿树洞的秘兵蜂拥而出。
裴雪涧的银针穿透雨幕时,谢冰纨突然撞进她怀中。
淬毒的箭簇没入后背,带着曼陀罗香的血喷在《明堂针灸图》上。
裴雪涧的哭喊被暴雨吞没,怀中人却笑着摸出半颗珍珠:"吞了它...能解...鹤顶红..."铜釜中的药汤彻底烧干时,裴雪涧在灰烬里找到块焦黑的桑皮。
炭化的经络图上,"神堂穴"位置用金粉写着:"宁负阎罗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