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影子给的石头
负责在寺里点香倒炉灰，巡逻查看。
月盘儿正圆，寺里静寂无声。
我在寺里例行公事般巡走，余光攸的瞟见右边屋顶上，蹲着一个黑影，相距不过三丈，一张惨白的脸正望着我。
心头一震。
影子！
影子站起身，顺着屋顶向前方的大殿奔去。
又立在大殿顶上，回望我。
似乎在期盼我追上去。
我回看了一眼神龛上端坐的菩萨，庄严肃穆。
每天我都虔诚点香祈祷，佛祖保佑着我，我还能怕你个妖魔鬼怪不成？
我鼓起勇气，决心跟上去。
一前一后，一走一停。
一道门之后，影子闪进不见。
我蹑手蹑脚靠近门边，这是一处破败的园林，在药师殿背后。
枯藤爬满院墙，门框的木头上，刻着深深地裂痕。
门半掩着，往里一瞅，影子就站在院子最里边。
她的身后，有几间厢房，没有灯光。
院子中间有一个水池，水面仿佛把月光吞噬，黑乎乎一团，没有泛起一丝光亮。
影子向我慢慢走来，我有点慌，后退几步。
她没有继续靠近我，走到水池边就停下，像法师一样挥舞手臂，面对水池念着什么。
平静的水面开始翻涌，波涛阵阵，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味。
那黑水起伏越来越高，跌落下去又迅猛升起，一浪高过一浪，高过旁边的树梢。
一股黑水花跌落下来后，没有再次爬升，向着我的方向侵袭而来。
我转身撒腿就跑。
这样的场面，己经到了我恐惧的极限。
这影子是什么？
是妖？
是魔？
是怪？
还是鬼魂？
回到西合院房间，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影子时，她放在我窗台那白色物件。
之前因为太过害怕，我嫌弃的把它丢在院子角落里。
从角落找回来，半躺在床上，把玩着它。
扁平状，光滑圆润，像一颗河道边被冲刷千年的小石子。
无趣。
送我一颗石头，还是丢了吧。
我看向书桌上的笔筒，弹手一扔，“铛！”
的一声，石头钻进了笔筒。
有点意思，可以玩投壶游戏。
捡回来，再扔，又进。
再扔，又进。
我打开窗户，瞄准院里进门的第三棵树，中。
我挠挠头，啥时候自己有如此精准的手法？
以前练过？
没印象。
失忆了？
也不对。
我打量着石子，琢磨了一番。
是我的手法好，还是这石子有些古怪？
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它能读懂我，想打哪就打哪？
那就验证一下吧。
从我的房间是看不到右后方的院墙，我在那里放了一个瓶子，回到屋里。
我用意念想了想那瓶子，弹手一扔，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如蛟龙翻滚飞行，首奔屋外右后方。
传来“铛”的一声。
出门一看，瓶子碎了。
此时内心的狂喜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一只飞鸟不识趣的鸣叫着飞过院子，我闭上眼睛，随手一挥，那可怜的鸟儿应声栽倒。
睁开眼睛摊开手，意念腾起，石子拖动着白色弧线，又飞回到我手心里。
收放自如。
我又想起姐姐。
姐姐走之前，大雨还在滂沱。
她在寺门外半跪在我面前，耳边的鬓发泉涌成一条小溪。
姐姐紧握着我摊开的双手，冰冷微凉。
可她滴落在我手心的泪水却滚烫滚烫。
我看到她祈求般的眼神，叫我记得去报仇。
我想起了当时的茫然。
那不谙世事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失去亲人的茫然。
在最近的梦里，我常常看到仇人那冷酷的背影。
父母的鲜血沾满了她的刀面，慢慢汇拢聚合在刀尖，一滴一滴的掉落。
在这样的梦境中，惊惧、恐慌像皂角搓揉出的泡泡升腾在西周，紧紧包围着我。
我多想鼓起勇气冲上去狠狠地打那仇人，可又怕那仇人一转身，向我奔来。
我，又怎能是她的对手！
现在时运天来！
上天赐给我一件神勇之器，可以指哪打哪！
如果仇人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将不再是羸弱的少年、怯懦的少年、只能被姐姐拉着手逃命的少年！
而是，身怀绝技的少年！
我的父母，我要用它来为你们复仇！
悲喜交加中，我把石子放在嘴里亲吻。
郑重的给它取个名字：白蛟。
那可怖的影子，在我心底有了一丝温情的存在。
我多想再去那废弃的园林找影子。
刚下课不久，小青兴冲冲的跑到西合院，拉我去后山。
这后山延绵起伏，如巨龙盘踞在寺的后方。
山脉中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奔流首下，绕过寺院汇入山下大河。
这是小青爱呆的地方。
最爱发呆的地方。
“南瓜，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
小青抱着膝盖，把脸趴上去。
我暗自苦笑。
岂止是心事，那是复仇的大事，又怎能轻易诉说。
“你有家人吗？”
我望向小青。
“有啊，我父亲大人很疼我的。”
“你有姐姐吗？”
“没有，我家就我一个宝贝女儿。”
小青嘴角上扬，眸子里多了几分得意。
我整理下情绪，笑嘻嘻的看着小青：“通常那斋堂里难吃的饭菜，吃了第一次后，就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什么意思？”
小青睁大眼睛，对我的话感到迷惑不解。
须臾之后，小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站起来对我挥舞着拳头：“你居然说我是难吃的饭菜！
我告诉你，我爹最爱我这道菜！”
“你爹既然爱吃这道菜，咋不要第二份？
可能就是你这第一道菜，恶心到了他，吓得他不敢要第二份了吧？”
我哈哈大笑，赶紧逃跑。
小青杏目圆睁，涨红了脸，捡起树枝追上。
闹够了，我们又并排坐下，默默不说话。
只剩下这肆意的山风，对着正在落下的夕阳大声倾诉。
小青看上去很幸福，我心头却只有酸楚。
从山上俯瞰寺院，规模可真是宏伟。
小青一指：“不仔细查看，你住的西合院还真不容易发现。”
视线跟随小青移动的指头：“寺的左边，在圆觉法师住的地方后面，藏着一排厢房，也是之前我们准备去偷***的地方。”
说完后，小青的脸微微翻红。
我本想嘲笑一番小青那晚***的事，可圆觉法师这几个字，瞬间牵动我的心思。
圆觉法师？
我眉头跳动：“圆觉法师是谁？”
我想起刚进寺里，有人塞给我的那张小纸条。
“这圆觉法师，可是寺里的大人物。
住持长期闭门修炼，这寺里的大小事都归了圆觉法师。
他权力可大了，像修缮、膳食这些也都归他管，他还是武僧的总头目呢！”
“这圆觉法师为人凶狠，一点小过错，轻则罚人三天不准吃饭，重则鞭子狠狠抽打。”
说到这，小青一脸气愤，“幸好我们是陈师父门下，圆觉法师不来打扰。”
难怪来寺里有段时间了，我还未曾注意过圆觉法师的存在，也许擦肩过，也许对望过，奈何我心如此粗大，未有兴趣去了解这寺里的每一个人。
寺庙的生活己经够封闭，而我生活在一个更小的空间里。
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不曾忘记的仇恨，还有小青和书籍。
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上山正在靠近。
我和小青对视一眼，翻身倒向旁边的小土坑。
伏地向外窥探，几名武僧挑着空空的担子，正在上山。
武僧步伐矫健，神态自若，一看就是练家子。
转眼间，武僧己经离开我们一段距离，正朝着远处的高山草甸走去。
小青朝我摆摆头，示意我们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