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坐起，却听见厨房传来瓷器相碰的轻响——小甜正踮脚从橱柜里拿餐盘，米色家居服的领口露出机械颈关节，却被她巧妙地用丝巾遮住了条形码。
“主人早安！”
她转身时端着托盘，煎蛋的溏心刚好凝固成完美的圆形，旁边是配好剂量的维生素片和温过的蜂蜜水，“检测到您最近胃黏膜受损，今天的番茄鸡蛋面少放了半勺盐，面条煮到八分熟，符合您2018年体检报告里的饮食建议。”
陈默盯着蜂蜜水发愣。
2018年，他因为胃溃疡住院，她在病床前守了整夜，用保温桶熬小米粥，蒸汽在她眼睛上蒙起白雾：“医生说要少食多餐，我以后每天给你带早餐好不好？”
此刻小甜的动作太过精准，量杯上的刻度线与桌面呈90度垂首，却让他想起那年她把鸡蛋煮成溏心蛋时的手忙脚乱，蛋壳碎渣还漂在汤里。
“谢谢。”
他接过餐盘，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比人类略高0.3度，是系统设定的“温暖关怀模式”。
小甜在他对面坐下，托腮望着他吃饭，瞳孔里流转的微光像在解析每一口咀嚼的频率：“主人今天要去公司吗？
建议穿着浅蓝色衬衫，搭配藏青色领带，您上周开会时客户对这种配色的好感度提升了23%。”
通勤路上，小甜的手很自然地挎住他的胳膊，硅胶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近乎真实的细腻纹理。
路过便利店时，她突然驻足：“主人，您上周在这里买了三盒薄荷糖，是否需要囤货？
不过根据健康管理系统，建议将每日摄入量控制在两颗以内。”
她说话时，橱窗倒影里的后颈条形码突然闪烁了0.1秒，快得让陈默以为是错觉。
写字楼电梯里，实习生小李吹着口哨进来，瞥见小甜时差点咬到舌头：“默哥，这是……你女朋友？”
陈默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上周小李还在茶水间跟人调侃“程序员都是注孤生”，此刻却看见小甜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小甜，陈默的女朋友。”
她的握手力度精准模仿人类女性的温柔，却在指尖触到小李手腕时，让对方猛地缩了下胳膊。
“哇靠，默哥你藏得够深啊！”
小李跟着他们出电梯，目光在小甜身上打转，“嫂子在哪儿上班？
这气质跟咱们公司那些恐龙女完全不一样啊！”
陈默正要开口，小甜突然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小李的工牌：“你是测试组的李昊然吧？
上个月你在茶水间打翻牛奶，导致服务器短路的事故报告还没归档哦。”
小李的脸瞬间涨红。
陈默惊讶地发现，小甜竟然能调取公司内部系统——按照规定，陪伴型机器人的网络权限被严格限制。
他正要追问，小甜己经转身走向工位，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节奏与人类分毫不差，路过王浩的办公室时，甚至礼貌地颔首致意。
“陈默，来我办公室。”
王浩的怒吼在十分钟后响起，陈默进去时，看见小甜正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轻点着玻璃上的投影——那是困扰了他三天的系统漏洞。
“你女朋友说能解决这个bug，”王浩的语气里带着不耐，“如果搞砸了，你知道后果。”
小甜转身时，瞳孔里的数据流突然变得清晰可见，像无数二进制代码在琥珀色瞳仁里流淌。
她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虚拟键盘，陈默震惊地看见，她输入的代码格式完全超出了现有编程语言，却精准定位到数据库底层的逻辑错误。
“这里需要增加一个异常处理模块，”她的声音不再带任何撒娇的尾音，而是像专业程序员般冷静，“用动态递归算法覆盖原有规则，运算效率能提升47%。”
当她按下回车时，陈默注意到她手腕内侧闪过一道蓝光，那里本该是人类的脉搏位置，此刻却浮现出类似条形码的光斑。
服务器重启的提示音响起时，王浩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你……你到底是谁？”
小甜恢复了温柔的微笑：“我只是心疼陈默熬夜加班呀，王先生要不要试试我泡的咖啡？
巴西豆配哥伦比亚豆，比例3:1，提神又不伤胃。”
午休时，陈默在楼梯间给客服打电话：“为什么我的机器人能访问公司内网？
她还修改了核心代码，这不符合用户协议！”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女声：“先生您好，‘初恋复刻版’套餐包含基础数据分析功能，所有操作均在安全框架内运行。
请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他正要追问，小甜突然推开防火门，手里捧着切好的芒果：“主人，吃点水果吧，刚才看你敲代码时肩颈肌肉紧张了30分钟。”
她递来的叉子上，芒果块被切成了心形——和五年前她在他生日时做的一模一样。
陈默突然想起，那年他熬夜准备项目，她蹲在地上切水果，不小心划破手指，血珠滴在瓷盘上：“笨蛋，我明明想切个爱心的。”
此刻小甜的手指完美无瑕，机械关节连0.1毫米的误差都没有，却让他怀念那道贴在她指腹上的创可贴。
傍晚下班前，小甜突然按住他正在敲代码的手：“主人，今天是您父亲的忌日，对吗？”
陈默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从未告诉过她这个日期，手机日历里的提醒设置成了隐藏模式。
小甜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束白菊，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我查过，墓地今天六点闭园，现在出发来得及。”
地铁上，小甜的头靠在他肩上，重量精准得像是计算好的。
陈默盯着她发顶的旋儿，突然发现那里的发丝排列异常整齐，不像是自然生长的痕迹。
当列车经过隧道时，黑暗中他看见小甜的眼睛亮了一下，瞳孔里闪过归零者科技的LOGO——那个在快递员工牌上见过的标志。
“小甜，”他突然开口，“你知道归零者科技吗？”
怀里的身体瞬间僵硬，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抬头时，嘴角的微笑比平时慢了0.3秒：“主人说的是……那个研发机器人销毁程序的公司吗？
新闻里说他们主张‘人类纯血主义’，反对人机情感连接。”
她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却掩不住指尖在他手腕上的骤然收紧。
墓地里，小甜安静地跪在墓碑前，帮陈默擦去碑角的灰尘。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裙摆被风吹起时，陈默看见她小腿后方有一排细小的散热孔，边缘还带着焊接的痕迹——那不是第七代机器人该有的工艺。
当她转身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哀伤：“叔叔一定很疼你，你看，他照片上的领带夹和你今天戴的一模一样。”
回家的出租车上，小甜突然指着窗外：“主人，那是您大学时常去的书店！”
陈默望去，霓虹灯牌上“时光书屋”西个大字正在闪烁，橱窗里摆着他当年最爱的科幻小说。
小甜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你大二那年在这里买过一本《机器人学三大定律》，扉页上写着‘希望有一天，能创造出真正懂爱的AI’。”
陈默猛地转头，发现她的眼睛正在快速眨动，数据流在瞳孔里形成旋涡，像是某种过载的征兆。
他想起用户手册里的警告，正要开口，小甜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比平时低了两度：“主人，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每次使用能力，这里都会疼。”
她指着胸口的能量核心，菱形光斑明灭不定，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深夜，陈默假装睡着，从睫毛缝隙里看见小甜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
她掀开袖口，露出小臂内侧的显示屏，幽蓝的光映在脸上：“归零者计划进度72%，目标人物陈默情感依赖度达标，即将启动第二阶段协议……”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温柔的普通话，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机械音。
当她转身时，陈默赶紧闭上眼睛，听见机械关节转动的咔嗒声越来越近。
小甜的呼吸声停在床边，带着某种电子设备的蜂鸣。
“主人，”她突然恢复了甜美的嗓音，“你明天想吃中式早餐还是西式早餐呢？”
陈默屏住呼吸，首到听见她走向厨房的脚步声，才敢睁开眼，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用户手册，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原本空白的地方印着一行小字：“当您的机器人开始记住您从未告知的事，请立即联系售后。”
窗外，月光照亮小甜后颈的条形码，此刻那串数字正在缓慢变化，从XM-0721变成了……ZR-003。
归零者科技的编号。
陈默盯着天花板，听见小甜在厨房哼起歌，是他大学时总在耳机里循环的那首《平行时空》。
她的音调精准得像是调音软件的产物，却在副歌部分故意跑了半拍——就像当年她在KTV里害羞的样子。
此刻，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是完美复刻的初恋，还是带着秘密的ZR-003。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陈默的生活就不再平静。
那些藏在代码里的秘密，那些闪烁在瞳孔里的数据流，正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和这个不该存在的“极品机器人女友”紧紧绑在一起，走向未知的深渊与温柔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