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祗扔在案上的《百妖鉴》被风掀到“九尾狐”一章,朱砂批注刺入眼帘:“善幻形,蜕骨留香,尾尖三寸银毫为命门。”
她指尖一顿,余光扫向墙角那盆枯死的雪见草——昨日裕祗炼丹炸炉时溅落的“灵火”,竟让这株百年灵植一夜间褪成银灰。
“发什么呆?”
玄色衣摆掠过药篓,裕祗屈指叩了叩她额角。
谢南汐垂首掩住眸光,鼻尖掠过一缕极淡的血檀香。
三日前祭坛锁链断裂时,山风中便挟着这股异香,如今缠在他袖间,混着丹砂的苦涩,莫名让她想起柴房铁锈的味道。
午后的讲经堂喧闹如市集。
谢南汐抱着青铜铃穿过回廊,铃铛是裕祗今晨丢来试药的:“注入灵力摇三下,能辨百毒。”
行至后山寒潭,铃舌突然自鸣,潭水倒映出身后的松枝轻晃,一抹银尾虚影稍纵即逝。
“谁?!”
她猛然转身。
裕祗自树后踱出,指尖拈着片枯叶:“胆子这么小,怎么当本君的试药人?”
松影斑驳落在他肩头,谢南汐盯着他未束的银发——方才惊鸿一瞥的狐尾,与这发色如出一辙。
子夜惊雷劈开云层时,她被狐火灼醒。
碎玉在枕下突突跳动,裕祗寝殿方向青光冲天。
赤足摸到窗边,雨幕中浮着九尾狐虚影,银尾垂落处鲜血淋漓,雷光每劈一次,狐影便淡三分。
“蜕骨期……”她攥紧窗棂。
前世零碎记忆翻涌——狐族少主千年一蜕骨,此刻最是脆弱。
那夜他救她时漫不经心的模样,竟藏着这般痛楚。
寒刃突然抵上后颈。
“再看一眼,剜了你的眼。”
裕祗的呼吸滚烫,狐尾缠住她腰肢越收越紧,血腥气混着血檀香将她裹成茧。
谢南汐背脊紧贴他胸膛,能清晰听见不属于人类的心跳,如擂鼓震着脊骨。
“师尊的尾巴……真暖和。”
她忽然轻笑。
刀刃在颈间划出血线,裕祗的手颤了颤。
她趁机转身,掌心碎玉贴上他心口狐纹:“就像《百妖鉴》里写的,漂亮得很。”
雨幕凝滞一瞬。
狐耳自银发间竖起,尾尖银毫炸开:“何时知道的?”
“从您用狐火烧我扫帚那日。”
她指向院中焦黑的竹枝,“寻常灵火可烧不出琉璃状的灰。”
雷鸣轰然炸响,裕祗掐诀抹过她眉心。
谢南汐再睁眼时己躺在榻上,枕边放着枚褪下的狐齿,血纹蜿蜒如咒。
窗外传来他懒散的传音:“今日试药,多加三钱朱砂。”
三日后宗门大比,楚璃的蛊虫将她逼至擂台边缘。
猩红毒雾中,谢南汐佯装踉跄,袖中碎玉却隐隐发烫——昨夜那本《百妖鉴》又“恰好”翻到九尾狐命门一节。
“小杂役,求饶便给你解药!”
楚璃指尖蛊虫嗡鸣。
谢南汐垂眸掩住笑意,正要动作,一道银尾破空卷来。
裕祗踏风接住她下坠的身形,九尾在云海中舒展如星河:“本君的徒弟,轮得到你教训?”
全场死寂中,他尾尖旧疤擦过她掌心,低声嗤笑:“装傻装得开心吗?”
“不及师尊演戏演得痛快。”
她指尖抚过那道被神兵所伤的痕迹,“比如这道疤……看着挺疼?”
雷雨毫无征兆地浇下。
裕祗的狐尾在雨中泛着冷光,却将她裹得严实。
谢南汐听着雨打青瓦的声响,忽然想起那盆枯死的雪见草——他早知她在试探,却任由她抽丝剥茧。
就像她明知《百妖鉴》是他故意塞来的,仍要陪他演这场心照不宣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