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汐蜷缩在干草堆上,腕间的铁链随着动作哗啦一声,磨得皮肉渗出血珠。
她低头摩挲怀中半块碎玉,玉上斑驳的血渍早己发黑——七年前坠崖时,这玉从她血肉里生生剜出来,自此再未离身。
“丧门星!
弟弟的药呢?!”
柴门被一脚踹开,谢母尖利的嗓音混着风雪灌进来。
谢南汐沉默着将竹篓递过去,里头是她在崖边险些摔断腿才采来的药草。
谢母一把夺过篓子,突然掐住她脖子:“你这双眼睛……怎么又泛金了?!”
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谢南汐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自八岁被拴在这柴房起,这样的“驱邪”早己成了家常便饭。
雪夜更深时,祠堂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谢家独子病危,神婆的铜铃在祭坛上摇得癫狂:“至亲骨血祭天,方得神佛垂怜!”
“她算哪门子至亲?”
谢父扯着谢南汐的头发拖过雪地,像拖一条死狗,“不过是捡来的野种!”
她被捆上祭柱,刀刃割开手腕的瞬间,血珠坠入青铜鼎中,“滋啦”一声燃起金焰。
“妖物!
果然是妖物!”
神婆尖叫着将火把掷向柴堆。
火舌舔上衣角的刹那,一道剑光劈开风雪。
苍梧宗长老玄清子踏剑而立,白发如雪,目光落在谢南汐染血的碎玉上。
那玉与他怀中罗盘共鸣震颤,嗡鸣声震得祭坛龟裂。
“此女与仙门有缘。”
玄清子拂袖斩断铁链,却在探她灵脉时皱眉,“五灵根?”
谢南汐垂眸不语。
碎玉贴着心口发烫,将体内翻涌的金纹死死压住——那是三日前她采药坠崖时突然浮现的东西,仿佛有千根银针在血脉里游走。
三日后,苍梧宗山门前人头攒动。
三千求仙者踏上问心阶,唯独谢南汐穿着粗布麻衣跟在末尾。
测灵阵前,执事弟子瞥了眼她掌心暗淡的五色光,嗤笑道:“杂役处缺个扫台阶的,明日上工!”
她抱起扫帚转身时,高台玉座上有人轻笑一声。
裕祗斜倚软榻,银发未束,玄衣襟口懒散敞着,露出锁骨下一簇妖异的狐火纹。
他本是来取狐族遗宝,此刻却盯着测灵阵残留的痕迹——方才那少女踏入阵法时,阵纹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掐住咽喉。
“窥天镜都照不透的魂魄……”他指尖轻叩案几,一缕狐火悄无声息缠上她的裙角。
杂役居所挨着后山寒潭,谢南汐分到最西头的茅屋。
窗纸漏风,她蜷在薄褥上摩挲碎玉,忽听门外一声暴喝:“新来的,滚去倒丹房夜壶!”
腐臭的毒液泼面而来时,她闪身避开,却撞翻了药柜。
管事弟子扬鞭抽下:“扫把星!
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仙草吗?!”
鞭风将至的刹那,一道狐火缠住鞭梢。
裕祗倚在门边轻笑:“本君的人,轮得到你教训?”
满室死寂中,他拎起谢南汐踏风而起,落进青竹小筑。
炉上药香氤氲,他随手丢来一瓶伤药:“从今日起,唤我师尊。”
“为何救我?”
她攥紧袖中碎玉。
裕祗忽然逼近,指尖抚过她耳后——那里有一颗朱砂小痣,正是前世九霄玄女的神魂印记。
“本君缺个试药的。”
他转身推开密室石门,溯影珠幽光映出女子执枪浴血的残影,“或者……你想回去扫台阶?”
窗外竹影婆娑,谢南汐低头咽下“师尊”二字。
这称呼裹着柴房的铁锈味,裹着祭坛的火,裹着碎玉里翻涌的、她尚且读不懂的金纹。
暗处,裕祗把玩着从她裙角收回的狐火,眼底笑意渐深。
那簇火里裹着一滴她的血,正灼穿他掌心,烙出神纹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