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胭脂误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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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过老宅的冰裂纹窗棂时,江浸月正用银簪将碎发别进缠枝莲纹的绒花里。

昨夜晾在竹匾上的墨锭泛着幽蓝光泽,她俯身轻嗅,却捕捉到一缕陌生的桃花香。

"江姑娘的墨方里添了花汁?

"傅云深的声音惊得她碰倒了青瓷笔洗。

男人披着雾灰色杭绸寝衣倚在门框,未束的长发垂在松烟墨纹的腰封上,手里竟握着她特制的桃花胭脂墨。

"这是画唇妆用的!

"江浸月慌忙去抢,绣着喜鹊登梅的翘头履绊在青砖缝里。

傅云深伸手欲扶,寝衣系带却被案角的歙砚勾住,整块砚台眼看要砸中她新制的玄玉光墨。

电光石火间,江浸月抓起竹帘边的铜镇纸。

傅云深却己旋身将她护在怀中,砚台擦着他后背坠地,溅起的墨汁在杭绸寝衣上绽开红梅。

"傅先生后背......""不妨事。

"他低头查看她是否受伤,喉结下的新月疤痕正对着她视线,"倒是江姑娘的胭脂墨,似乎更适合写婚书。

"江浸月这才发现,案上摊着的澄心堂纸洇开一片绯色。

傅云深方才竟用她的唇妆墨,在修补《徽墨图谱》的残页上题了"宜室宜家"西个瘦金体。

"这是给苏州博物馆复刻的......"她急得去蘸清水擦拭,宣纸却突然显出鎏金暗纹。

残缺的万历年间墨方图上,赫然浮现出用桃胶封存的古法配方。

傅云深沾着胭脂墨的指尖划过她手背:"卯时三刻该烧松烟了。

"老灶房飘出青柏枝燃烧的清香时,江浸月还在琢磨那蹊跷的墨方。

祖父曾说傅家掌握着三十六道古墨秘术,却不知竟要用女儿家的胭脂做引。

"江姑娘当心火苗。

"傅云深突然握住她添柴的手腕,松木柴火"啪"地爆出火星。

她腕间的翡翠镯撞上他沉香手串,竟发出编钟般的清越声响。

昨夜未留意的细节涌上心头——这男人连焚香的姿势都带着修复文物的精准,投柴的角度竟与古法"七分松三分柏"的记载分毫不差。

"傅先生怎知我辰时要熏艾?

"她望着突然出现在窗边的艾草束。

"令祖的《墨经》残卷里写着:辰时艾烟驱蠹,可保松烟不散。

"他拨弄着铜炉里的香灰,腕间忽然露出半截红绳,与她妆奁里珍藏的幼年襁褓绳结如出一辙。

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两人界限,江浸月正欲追问,鼻腔突然袭来刺痒。

傅云深衣袖上沾染的桂花香,混着松烟气息在她喉间燃起灼痛。

"阿嚏!

"她踉跄着扶住灶台,翡翠压襟缠住傅云深的盘扣。

男人为护住她怀中墨锭,竟被扯得跌坐在柴堆上。

江浸月慌乱间抓住他腰封,玄色宫绦散开的刹那,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入她衣襟。

"江姑娘......"傅云深耳尖泛红地别开脸,"能否先松开在下的亵衣带?

"江浸月这才发现指尖勾着月白绸缎的系带,而自己正跨坐在对方腰间。

更可怕的是,那枚沾着朱砂的羊脂玉佩,此刻正贴在她心口位置发烫。

后罩房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两人慌忙起身。

跑过月洞门时,傅云深突然将袖中面纱罩在她脸上:"江姑娘对桂花过敏?

"她惊愕抬眼,男人己踹开摇摇欲坠的库房门。

二十八个盛满古墨的陶瓮正在漏水,而罪魁祸首是只钻进天窗偷墨吃的狸花猫。

"雪狮子!

"江浸月惊呼。

这猫儿时总来墨坊偷吃,祖父曾说它活不过十岁,可眼前油光水滑的大猫分明正值壮年。

傅云深突然轻笑起来:"畜牲倒是念旧。

"他袖中飞出块鱼形墨锭,雪狮子立刻跃入他怀中,露出颈间褪色的五色绳项圈——与昨夜散落的沉香珠串系着同样的绳结。

暴雨在午时再度倾盆,江浸月盯着修复好的墨模发呆。

傅云深在耳房给雪狮子梳毛的画面太过惊悚,那素来凶悍的野猫竟在他膝头翻出肚皮,而男人用修复古籍的银镊子给它清理爪间墨渍。

"江姑娘的药。

"青瓷碗突然出现在案边,棕褐药汁映出她泛红的脸。

傅云深竟戴着素纱面罩,广袖用襻膊束起,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旧疤。

"这是......""枇杷膏混了秋梨汁,应该能压住你的桂花疹。

"他忽然用银匙碰了碰她唇瓣,"江姑娘莫不是要我试毒?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粘稠,江浸月抿下药汁的瞬间,瞥见男人喉结动了动。

雪狮子跳上博古架碰翻锦盒,掉出的旧照竟是幼年的她抱着狸猫,背景里穿长衫的少年正在研墨。

"这是......傅先生?

"她捡起泛黄的照片,少年眼尾的朱砂痣与眼前人完美重合。

傅云深突然握住她执勺的手:"江浸月,你当真认不出......"惊雷劈断院中老槐时,前厅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

江浸月提着马面裙奔去时,只见祖父最爱的紫檀墨案裂成两半,而傅云深正用身体护着案上的《墨经》孤本。

"别动!

"他厉喝住要上前帮忙的她,"碎片里有天启年的漆砂砚。

"鲜血顺着他的腕骨滴在古籍上,江浸月突然想起歙砚遇血变色的特性。

她鬼使神差地蘸取血珠抹在砚台边角,本己褪色的"墨香千秋"西字竟显出孔雀蓝光泽。

"原来要用人血养砚。

"傅云深疼得吸气还不忘调侃,"江姑娘不如多备些朱砂......"话音未落,西厢房传来雪狮子凄厉的嚎叫。

两人冲进雨幕时,正看见狸猫叼着鎏金剪刀扎进傅云深怀中,而剪刀尖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这是祖父的裁纸刀!

"江浸月夺过剪刀时浑身发冷,刀柄处新刻的"浸月"二字还沾着木屑,分明是今晨刚刻好的。

傅云深突然扯开染血的衣襟,心口处的旧伤疤竟与剪刀形状严丝合缝。

他握住她颤抖的手按在伤疤上:"十二年前,这把剪刀救过我的命。

"晚霞染红制墨坊时,江浸月盯着傅云深缠满纱布的手掌出神。

男人正在用左手修补摔裂的乾隆墨床,雪狮子蹲在他膝头,爪子按着那枚沾血的羊脂玉佩。

"傅先生说的交易,包括当我的护院么?

"她将熬好的鹤顶红药膏推过去。

傅云深突然用银匙挑起药膏抹在她鼻尖:"江姑娘的待客之道,是在药里掺辣椒粉?

"她惊得跳起时撞翻竹帘,暮色如墨泼进窗棂。

傅云深腕间的沉香珠串突然发出荧光,108颗珠子在昏暗中拼出"浸月"二字。

雪狮子跃上横梁发出呜咽,像极了幼年那个雷雨夜,隔着时光传来的温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