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炉与林木并骑缓行,问出专属儿童的幼稚问题。
“太阳。”
林木笃定卢小炉是得了脑疾,并非故意折磨他。
“那,太阳长什么模样?”
“模样?”
林木面露古怪。
炉王子的脑子有残也就罢了,眼睛也瞎了不成?
“太阳似玉盘,散发着柔和温热的光芒。”
林木一板一眼回答。
“你确定它是玉盘,不是其他模样?”
“那……太阳像火炉?”
“有没有可能,太阳其实是一种妖兽,比如是长着三只爪子的大鸟?”
“怎么可能!”
林木瞪大了眼睛:“太阳就是太阳,怎么可能会是大鸟。”
“你没听过一些神话传说吗,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兔、有蟾蜍。”
林木见卢小炉对此事纠缠不清,便详细说道:“神话中说,天地最初是一片混沌荒芜,是仙人留下的玉盘照亮了黑暗。”
“还有传言说,若是世间混乱,百姓邪恶愚昧,仙人就会收回玉盘。”
“当今天下己经战乱千年,分裂成上百个诸侯国。”
“太阳一年比一年黯淡,天气也一年比一年寒冷,人们都说,太阳马上就要被仙人收走了。”
“传言此次道宗选拔道子,便是选拔出拯救黎民苍生的天命之子……”坐骑缓缓而行,卢小炉侧耳倾听着林木的细语。
一年比一年寒冷,目之所及皆是冰雪,此界好似己经被寒冬淹没了万万年。
“林木,你有没有见到一只鬼爪,嫩白、细腻又修长的那种?”
卢小炉抛出新的问题。
“您说的是……这个?”
林木伸出手臂。
在卢小炉不解的目光中,他白皙如玉的手猛地缭绕起浓郁黑雾,并瞬间长出阴森可怖的指甲。
“鬼!”
卢小炉心中一个突突,险些从马背跌下去。
见卢小炉如此惊慌失措,林木心中不由一阵暗爽,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蛮横悍勇、凶残暴虐的炉王子。
“那鬼手竟是你,你此前……是要杀我?”
卢小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是。”
林木心中咯噔一下,赶忙解释,“此前您惊慌坠入湖中,我是救您来着。”
“救我?”
卢小炉抬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头皮,感觉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平复下心境,他转而问道:“道字神通是什么?”
林木认真答道:“每个人,或天生,或后天修行,体内道韵都会凝聚成一个符纹篆字,此字便是道字,也是自身所掌握的道法神通。”
“我的天生道字,是鬼阶的‘鬼’字。
您也是天生道字,是人阶的‘炉’字。”
“王妃是从道字天碑上后天感悟修行得到的道字,是地阶的‘冰’字……”听完林木的讲解,卢小炉对这个世界的道字神通有了初步认知。
道字分为五个等阶,分别是道、天、地、人、鬼。
他的“炉”字,便是最烂大街的人阶道字。
好在他是天生道字,与“炉”字的契合度极高,也算是天赋异禀。
但是,林木并不太认可道字的等阶划分。
他认为鬼阶道字并不弱,甚至可以称得上强悍。
论威力,鬼阶道字完全可以与地阶、天阶的道字媲美。
只是由于鬼阶道字大多偏阴暗,并非正统,这才被排在末尾。
也就是说,在他看来,卢小炉的人阶道字才是最差劲。
“我失踪一整晚,又是怎么回事?”
卢小炉再次发问。
其实他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被沉在湖底。
可又担心被林木发现他死而复生的秘密,这才问得委婉。
林木偷偷瞥看了卢小炉片刻,才谨慎说道:“昨夜您醉酒,在道宗小愚山附近追赶一道姑,之后便没了踪迹。”
“醉酒追赶道姑,我这么不堪吗?”
卢小炉摇头叹息。
他对此前的事毫无清晰记忆,也不知为何被沉入湖底。
但愿这只是一场小意外、小恩怨,千万别是招惹了穷凶极恶的仇家。
“小炉,你骑马速度太慢了,时间怕是来不及。”
雪湄撩开帷裳冲卢小炉呼喊:“你到我马车里来,我让雪兽全速赶路,咱们才能在午时赶回道宗,”没什么骑马经验的卢小炉,骑行速度堪比龟速,以至于整个队伍都被他拖慢了速度。
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再次扭头看向林木。
“炉王子,按照当前速度,咱们确实赶不回道宗。”
林木迟疑了一下,又别有深意说道:“您与王妃从小便结识,以往也经常共乘。”
“从小便结识?”
卢小炉心中一动,瞬间懂了,原来雪湄是后妈。
经过林木指点,卢小炉心中便有了底,他翻身下马,朝着马车走去。
“炉王子,您的火狐大氅。”
林木脱下身上的狐裘递向卢小炉。
这件狐裘乃是用妖兽火狐的皮毛鞣制,极其珍贵。
平日里即便别人想摸一下,炉王子也不允许。
“我不冷,你穿着吧。”
卢小炉大大咧咧摆手,嘴里还嘟囔着:“你穿得太薄,大冬天就只穿一件纱衣,都漏点了。”
林木神情复杂,怔怔不语。
他又何尝愿意穿纱衣,还不是……身不由己。
等卢小炉钻进马车,林木立即化作一道乌光朝着远方疾驰。
等他再与队伍会合时,身上己经换上了一件淡青色的锦缎棉袍,并且棉袍很是严谨,将他的皮肤裹得一寸也不露。
那件珍贵的火狐大氅,则被他随手扔在了马背上。
“我的小野马哟,你可担心死我了。”
卢小炉刚钻进马车,雪湄便迫不及待扯开胸口的衣衫,像只***的野猫紧紧黏了上来。
“怎么个意思?”
卢小炉吓了一跳。
他与雪湄身份有别,更何况马车内还有侍女在一旁伺候,哪能胡乱上演节目。
“小炉,你这是怎么了?”
雪湄见卢小炉躲闪到一旁,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没事,昨夜受了些惊吓。”
卢小炉似是而非地随口敷衍。
“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昨夜不过是弄死了个女人,又怎么会被吓到?”
“弄死了个女人?”
卢小炉这下真的被吓到了。
他在角落怔怔坐下,不敢再轻易开口。
见卢小炉这般不堪,雪湄不禁蹙起秀眉。
她轻启红唇,缓缓说道:“你我的约定,可还作数?”
“约定?”
卢小炉心中又是一阵慌乱,他哪里知道什么狗屁倒灶的约定。
而且这些人的关系太乱了,他想破脑袋也理不出头绪。
“你说的是哪个约定?”
卢小炉故作淡定。
“你……”雪湄气得酥胸剧烈起伏。
这么重要的约定,她才不信卢小炉会忘记,肯定是这个贼子想毁约白占便宜。
平复下心境,雪湄又沉声说道:“小炉,道宗玄微雷君的关门女弟子贾少卿,你总不会忘了吧?”
“呃……,她怎么了?”
卢小炉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哪里知道什么玄微雷君和贾少卿,更不知是应该忘记,还是不应该忘记。
“怎么了?”
雪湄的双眸紧紧盯着卢小炉:“昨夜你色心大起,强迫她不成,便怒而杀之,这么快你就忘记了?”
“我……”卢小炉身躯微颤,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他自己的死因还没能解开谜团,竟然又牵扯进另一桩命案,而且对方还颇具身份地位。
道宗,玄微雷君,随便一个都不是他这个诸侯国王子能惹得起的。
而且,马车此时前行的方向,正是道宗宗门小愚山。
卢小炉偷偷瞥了一眼马车出口,恨不得立即跳车逃进荒野。
“别怕,此事除我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雪湄温柔抚摸着卢小炉的胸膛,将脸颊靠在他肩膀上:“只要你遵守约定,废除先王,拥护我为崆峒岩国女王,我什么都依你。”
“废除先王?”
卢小炉顿感头皮发麻,这个恶毒女人居然让他弑父!
他怎么也没料到,外表明媚温婉、端庄优雅的雪湄,竟然藏有做女王的野心。
“你不是一首想把我占为己有吗,等咱们共同夺下崆峒岩国,到时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雪湄话语呢喃,拉着卢小炉的手放在她胸口的酥软上。
卢小炉心神恍惚,汗如泉涌。
他暗自咒骂前身弱智,竟然会与母虎谋皮。
当雪湄成为女王,第一个要杀的肯定就是他,野心勃勃的女王怎么会容他这个嫡王子存活于世。
可当下,他身陷绝境,抉择两难。
不与雪湄合作,道宗和玄微真君绝对饶不了他。
帮雪湄成为女王,他不仅要弑父,性命也难保。
若想活命,怕只有行非常手段了。
要么逃入荒野隐姓埋名,要么……杀了雪湄和所有知情者!
突然,卢小炉猛地一个激灵,凶狠的神情定格在脸上。
在他心神激荡时,胸膛中竟然升腾涌现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炉膛内翻涌的火焰,猩红似血。
火炉嗡嗡而鸣,最初那个模糊虚幻的意念,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焚妖炉:太阳熄灭倒计时,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