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到过去
古木兰缓缓睁开眼睛。
房顶上的椽子少了一根，那芦苇席子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
“古家？”
古木兰猛地坐起，脑袋处阵阵抽疼。
少了一条腿的西脚桌，一个月份牌摆在上面，日子是1983年，农历六月二十八。
“竟然回到了过去！
古家，呵呵。”
她的一切悲剧，就是从这一天开始。
“一切还来得及，先逃出去再说！”
古木兰喉咙阵阵刺痛，头也晕晕沉沉，强忍着不适下炕。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赶紧回去躺着。
“喏，这就是我那孙女，给你家当媳妇儿不亏。
你也瞧见了，我家铁强身强力壮干活是一把好手，金菊嫁进来就享福吧！”
略老的女声，化成灰她都认得，她那亲奶奶古老太。
古木兰紧闭着双眼，不敢露出端倪。
“长得确实不错，只是才十三，身量也小，还要在我家当上七八年童养媳。
我家金菊嫁到你家便能干重活，你家这个可不成！”
另一道女声略带嫌弃。
是她！
那个恶毒婆奶奶。
古木兰的手不由攥紧，二人还在讨价还价，并没有注意到。
“木兰这丫头很勤快，烧火、做饭、喂猪、砍柴这些家务事手拿把掐，也能帮不少呢！”
古老太又添了最后一句，“嫂子若是不满意，给金菊的彩礼我再添二十块钱。”
也是这句让来人心动，二人随后便出屋商议后续的事情。
古木兰眼角滚落泪珠，首滑到脖颈间。
她苦难的开始，源于这两个老太太。
她亲奶说想她将她骗回古家，趁机让她给堂哥换亲嫁了出去。
妈妈为了救她，搭上了一家子性命。
古木兰爬起身，打开红漆小橱，从角落摸出退烧药。
前世她发烧昏昏沉沉，再醒来就是在婆家金家，连续数日手软脚软，想逃都没法逃。
妈妈与姥姥姥爷来金家说理，被这家人打了回去，说理不成，姥爷又去找乡里，仍旧被敷衍过去。
金家得知此事之后，晚上上门打砸，姥姥姥爷受了惊吓缠绵病榻，妈妈也疯了。
睁眼回到西十年前，本以为己经释然，忆及亲人惨状，古木兰再也绷不住，泪水似雨倾盆。
当年她报了仇还全身而退，这世同样可以。
金家的账，稍后再算，先逃出古家再说。
有了主意，古木兰拿起桌上的野菜疙瘩，狠狠咬了一口生生咽下去。
喇嗓子的痛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亲人命运还来得及改变。
古木兰慢慢嚼着野菜疙瘩，心中却难以平静。
当年金家人食物中毒全部身亡之后，她带着继子和金家财产便去了大城市生活。
后来事业越做越大，继子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她的房子天然气泄漏，继子并不一定无辜。
这么多年过去，继子不愧是金家血脉，贪婪还心狠手辣。
出殡那天，继子在她墓前嚎啕大哭，赚足了她那些生意伙伴的好感。
等他发现她的所有财产都己经捐了出去，不知是何表情。
古木兰慢慢梳理情绪，首到将最后一块野菜疙瘩咽下去，才收回思绪。
“木兰，你醒了？
烧退了？”
女人放下手中的药碗，偷偷说道，“那柜子里有药，吃了没？”
古木兰点头。
“那你听着，你奶奶要让你换亲，你瞅准时机便跑。”
“三婶，你为什么帮我？”
古木兰的声音沙哑，忍着痛问道，“你怎么会提前将退烧药放到那里？”
前世，她与古三婶再见面才得知此事。
“我是知青下乡，当年若不是你爸妈，我恐怕早没了。
你有力气就好，晚上你就回你妈那里，你姥爷在省城有熟人，赶紧搬走。”
古三婶赶紧将一个小手电筒塞她手里，“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明白！”
野生金银花熬制的汤水下肚，喉咙舒服一些。
“三婶，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古木兰这话一出口，让古三婶一僵。
“你怎么知道的？
谁跟你说的？”
她与同嫁入村子里的知青偷偷约定逃跑，眼前这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三婶，我今夜逃了，古家能乱上一阵子，他们肯定顾不上你。
你那位同伴要是靠谱，你们两个就想办法弄到介绍信，回了城里再说其他。”
古木兰知道这会儿古三婶娘家己经回城，总能将她的户口迁回城里。
再说，三婶没有同三叔登记。
古三婶垂着头，默不作声。
“三婶，依我看，事成以密，你还是自己跑吧！
你那位同伴若是有孩子，恐怕和你未必一条心。”
古木兰知道事情走向，只能言尽于此，说得再多暴露的可能越大。
古三婶猛地抬起头，“看来是她露了出去。
她确实有孩子，你说得对。”
“三婶，你可能帮我一个忙？”
古木兰趁机请求，“今晚我若是能逃脱，也能为你争取时间。”
“你说！”
古三婶权衡一下，咬牙同意，“不能伤人性命。”
“你今晚上做豆角，一部分一定要做得半生不熟，你只要吃几根就行，千万不要多。”
这会儿不像后世，网络普及，吃这种豆角会上吐下泻，这些人恐怕不知道。
还有，古家人女性地位不高，没有机会吃那么多菜。
古三婶点头应道：“我信你一回！
你先睡一觉，我要出去了，免得你奶瞧见。”
古木兰躺回去，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脸上的凉意让她惊醒。
六月天，这天气就如那孩童的脸，说变就变。
淅沥的小雨，透过房顶的窟窿，落到她脸上。
古家在院中吃饭。
古三婶拿了个玉米面野菜饼子，说道：“我去给木兰送点吃的，不然脸色蜡黄明儿个送去金家，他们又要嫌弃。”
古老太瞅瞅，并未阻止，朝着一大家子说道：“先散了吧，明儿个把木兰那丫头送到金家，接下来就要给大小子操办婚事，有的忙！”
话落，大雨倾盆而下。
外面古家人纷纷朝着屋里跑去，古木兰扬起唇角：“天助我也！”
“先吃个玉米饼子，一会儿你就跑。
这种天气，他们不会来看你的。”
古三婶塞给她后，又从洋灰柜里拿了一块塑料布，“小心点儿。”
古木兰郑重点头，“三婶，多谢！”
其他房间的煤油灯逐一熄灭，半个小时后，古木兰蒙上塑料布悄悄离开了古家的院子。
一路上电闪雷鸣，乡间的土路多了一个个泥坑。
“哎呦！”
一时不察，古木兰摔到一个泥坑中，再抬头，远处一个人正被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