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以为自己在ICU病房飘浮,首到看见输液管里流淌的不是药液,而是粘稠的墨绿色液体。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变成血红色,有个声音在耳蜗深处呢喃:"来看看真实的世界..."黑暗突然有了质感,像是穿过浸满沥青的帷幔。
叶木的脚踩在某种柔软的事物上,低头看见满地都是蠕动的眼球。
那些瞳孔突然齐刷刷转向他,粘腻的破裂声此起彼伏,脓血溅在他病号服上烫出青烟。
"欢迎来到魂渊。
"维斯尔克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
叶木抬头看见黑袍人倒悬在穹顶,锁魂鞭垂落的铁环上串着上百颗婴儿头骨。
亡灵们半透明的躯体在岩浆河里沉浮,他们的哀嚎具象成黑色蝙蝠,啃噬着叶木***的皮肤。
剧痛让叶木跪倒在地,掌心按到块冰凉的东西。
那是半块青铜罗盘,卦象纹路正发出微弱青光。
亡灵们突然惊恐退散,他趁机冲向最近的石柱——那分明是放大百倍的医院廊柱,表面刻满与江心然后颈相似的锁链图腾。
"凡人的勇气总是可笑。
"维斯尔克闪现到他面前,骷髅面孔的裂缝里渗出蛆虫,"知道为什么选那孩子吗?
"锁魂鞭梢勾起叶木腕间的红绳铃铛,"她的灵魂,是亡灵君主三百年前亲手..."***突然炸响。
叶木感觉胸口被重锤击中,睁眼看见自己回到了燃烧的教室。
但这次他看清了更多细节:江心然蜷缩的课桌下画着血色法阵,窗外飘着的不是柳絮而是骨灰,黑板报上的向日葵变成了滴血的眼球。
"哥哥快逃!
"六岁女孩的尖叫刺破幻象。
叶木转身看见江心然被锁链吊在钟楼尖端,幽蓝火焰正从她脚踝向上蔓延。
他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首到维斯尔克的骨爪刺入他胸膛——剧痛真实得匪夷所思。
叶木看着黑袍人从他心脏抽出一团冰蓝色火焰,那火苗中心竟然跳动着江心然的笑脸。
亡灵们的哀嚎突然变成狂笑,岩浆河掀起巨浪要将火焰吞没。
"不要!
"叶木嘶吼着扑过去。
青铜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将他的意识拽向深渊。
下坠途中,他看见十八岁的自己站在十字路口,左边是抱着江心然微笑的日常,右边是握着冰刃与亡灵对峙的身影。
"木哥哥!
"真实的触感突然包裹全身。
叶木睁开眼时,冷汗己经浸透三层床单。
江心然毛茸茸的脑袋正枕在他臂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后颈照出锁链状纹路——比昨夜又蔓延了半寸。
指尖传来刺痛。
叶木发现女孩攥着他的食指,六岁孩童不该有的怪力在他皮肤上留下青紫痕迹。
他试图抽手时,江心然突然睁眼,瞳孔里闪过冰晶棱芒:"那个黑袍叔叔...在梦里说要带我去看彼岸花..."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江天手里的果篮摔在地上,橙子滚到监护仪下方。
寒风寻扑到床边时,叶木看见她旗袍领口别着的翡翠胸针裂了道缝——那是江家祖传的护身符。
"小叶你别动!
"江天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袖口滑落露出缠着符纸的手腕,"医生说你右腿腓骨..."他突然噤声,因为叶木掀开了被单。
本该打着石膏的右腿***在外,皮肤上交错着冰晶状纹路。
叶木试探着屈膝,听见关节发出雪层断裂的脆响。
江心然突然把手贴在他膝盖上,寒气瞬间凝成霜花:"这样就不疼了哦。
"寒风寻突然掩面抽泣。
她颤抖着从提包取出本泛黄的古籍,翻到某页指着插图:画中少女跪在祭坛上,后颈延伸出的锁链没入地底,西周跪拜者都戴着维斯尔克那样的兜帽。
"三清玄冥,魂归故里..."走廊忽然传来招魂铃响。
陈叔提着青铜灯笼闯进来,灯罩上嵌着的正是罗盘缺失的另一半。
他剑指划过叶木眉心,朱砂符咒遇血燃烧:"那日火灾我就该说——心然丫头是千年难遇的阴载体!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叶木看着自己急速攀升的心率数值,耳边响起梦中的呓语。
窗玻璃映出江心然天真无邪的侧脸,而她背后的阴影里,分明站着个戴帝王冠冕的黑影。
江天突然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珠:"十五年前那个老道士说过...说过这孩子活不过二八之年..."他哽咽着看向女儿,"除非找到纯阳命格之人换命..."叶木腕间的红绳铃铛无风自动。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反复念叨的"甲子年寅时",想起火灾那日钢筋贯穿身体却不觉疼痛。
当陈叔将青铜罗盘按在他胸口时,卦象纹路突然活过来般游走重组,最终定格在"死门逢生"的格局。
"原来如此。
"陈叔的桃木剑尖挑起叶木一滴血,那血珠在半空凝成冰锥,"纯阳魂,极阴体,怪不得能唤醒..."他的话被突然炸裂的灯泡打断,整个病房陷入黑暗。
江心然在这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指尖跃动着幽蓝火苗,像玩蜡烛般点燃床头柜的纸巾:"木哥哥你看,蓝色火焰是不是比红色漂亮?
"火光照亮她瞳孔深处缓缓转动的六角冰花,也照亮窗外树梢上维斯尔克飘动的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