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过雨，空气里有股泥土味，窗外的麻雀在电线上跳来跳去，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
想起站长的消息，他摸了摸床头的欠条——那两万块的数字被画了个可爱的圈圈，旁边还有希希昨晚偷偷画的鬼脸。
换上洗得发白的制服，糖豆在玄关处犹豫了。
昨天莹莹塞给他的运动鞋还没拆封，鞋盒上的标签写着“***款”，他舍不得穿，依旧套上了磨破的帆布鞋。
刚要开门，身后传来阿乐的声音：“等等。”
转身看见阿乐穿着晨跑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手里拎着个纸袋：“给你。”
里面是份早餐：全麦三明治、水煮蛋，还有张字条：“别担心，希希说投诉信她能搞定。”
糖豆刚要开口，阿乐己经转身出门，背影带着股风，像在逃避什么。
快达快递的站点在城中村巷尾，铁皮屋顶被雨水砸得咚咚响。
糖豆推开门，站长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赵明轩发的投诉邮件，附带“监控截图”——其实是糖豆整理阿乐书房时，手里拿着相册的画面，被恶意剪裁成“偷翻客户物品”。
“解释吧。”
站长敲了敲桌子。
糖豆刚要说话，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希希穿着oversize卫衣冲进来，手里举着手机：“叔，您看这个！”
屏幕上是她昨晚连夜剪辑的视频，开头是阿乐家的监控录像，清晰记录糖豆打扫、整理的全过程，中间穿插富贵扑进他怀里的画面，最后是阿乐本人出镜：“投诉信里说的事不属实，糖豆是我雇的家政人员，工作认真负责。”
站长瞪大了眼睛——视频里的阿乐穿着香奈儿套装，坐在真皮沙发上，身后的博古架价值不菲，任谁都能看出是豪门千金。
希希趁热打铁：“要是公司开除他，我就把视频发网上，标题就叫‘快递员因认真工作被诬陷，背后竟牵扯豪门恩怨’。”
“别别别！”
站长慌忙摆手，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买阿乐一只包，哪敢得罪这种客户。
转头对糖豆说：“误会，都是误会，你明天正常上班啊。”
糖豆松了口气，看见希希冲他比了个胜利手势，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拍立得照片——是昨天她***的，糖豆蹲在地上给富贵梳毛，脸上带着傻笑。
回别墅的路上，糖豆载着希希穿过菜市场。
电动车在摊位间穿行时，希希突然指着个烤红薯摊：“停！”
她跳下车，买了两个烤红薯，塞给糖豆一个：“早上看你没吃三明治，是不是嫌弃阿乐做得难吃？”
“不是！”
糖豆赶紧咬了口红薯，甜糯的热气顺着喉咙往下淌，“就是太贵重了，我……”希希突然打断他：“哎你知道吗？
阿乐从小到大，只有三次自己做早餐，第一次煎蛋糊了，第二次牛奶煮成粥，第三次……”她神秘地眨眨眼，“就是昨天给你做的三明治，你可是第一个吃到她手艺的外人。”
糖豆差点被红薯噎住。
想起昨天早上，阿乐站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样子，原来那不是现成的早餐，而是她特意做的。
红薯的甜在舌尖化开，他突然觉得，这个总板着脸的千金小姐，好像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温柔。
回到别墅，莹莹正在花园里给流浪猫搭窝。
她身边堆着木板和工具，看见糖豆回来，眼睛一亮：“糖豆，能帮我个忙吗？
这个钉子总钉歪。”
递工具时，她指尖划过糖豆手腕的伤口——那是昨天给富贵洗澡时被抓的。
“等会儿我给你拿药膏。”
莹莹的声音像棉花糖，软乎乎的。
二楼传来阿乐的喊声：“希希，你又把脏衣服堆在我浴室！”
希希吐了吐舌头，冲糖豆比了个“救命”的手势，溜进了花园。
糖豆刚要上楼，看见玄关处放着个纸箱，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士衬衫，标签上写着“阿乐父亲旧物”——显然是莹莹偷偷放的。
傍晚给阿乐熨衣服时，糖豆发现她西装口袋里掉出张纸条，上面是阿乐的字迹：“父亲航班：5月20日21:00，需准备海鲜粥，忌葱姜。”
想起赵明轩说的“伯父下周回国”，他突然意识到，老苏总回来后，看见家里多了个快递员佣人，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念头让他熨烫的手顿了顿。
阿乐平时虽然脾气暴躁，但从未真正苛责过他，甚至偷偷改了欠条金额。
可豪门家长向来讲究体面，他这样的“麻烦制造者”，会不会成为阿乐和父亲之间的导火索？
晚上十点，阿乐坐在客厅里翻文件，面前的咖啡凉了又热。
糖豆端着新煮的咖啡过去，看见文件上写着“云顶别墅区改造方案”，其中一页画着圈：“儿童游乐区需避开古树群”——正是他昨天打扫时，听见阿乐和莹莹讨论的流浪猫栖息地。
“糖豆，”阿乐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你觉得，父亲会喜欢我做的方案吗？”
糖豆愣住了，他从未见过阿乐这么不确定的样子。
想起相册里那个在古堡前笑得灿烂的女孩，原来在父亲面前，她也会紧张得像个怕考砸的学生。
“会的。”
糖豆脱口而出，“您把流浪猫的窝也算进去了，还有儿童区的滑梯设计成树屋形状，这些细节很用心。”
阿乐抬头看他，眼里有光在闪，很快又低下头翻文件：“多管闲事。”
但嘴角的弧度出卖了她。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
糖豆慌忙躲进阳台，却忘了关客厅的灯。
屏幕里，母亲靠在床头，身后的白墙有些泛黄，床头柜上摆着他寄回去的蛋白粉。
“豆子，今天村里有人来看房，说咱们的老房子……”话没说完，视频突然卡住。
糖豆急得首拍手机，再连上时，看见母亲抹着眼泪：“没事，就是信号不好。”
他知道，母亲是怕他担心，老家的房子因为欠债被抵押，现在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
“妈，您等我。”
糖豆喉咙发紧，“再给我半个月，我一定把您接来。”
挂了视频，他靠在墙上，听见客厅里阿乐翻文件的声音。
赵明轩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就你那点工资，够干什么？”
可他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是阿乐给的，拿什么接母亲来大城市？
凌晨三点，糖豆被雨声惊醒。
客厅里还亮着灯，阿乐趴在桌上睡着了，文件散落在地，旁边的咖啡杯空了三次。
他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毯子，看见改造方案的最后一页多了行小字：“雇佣本地工人优先考虑困难家庭”——显然是阿乐临时加上的。
刚要收拾文件，别墅外传来汽车声。
赵明轩的保时捷停在路灯下，车灯照亮雨幕，他站在车旁打电话，声音透过玻璃隐隐传来：“老苏总最在意项目成本，你说他知道自己女儿雇了个快递员当佣人，还为了流浪猫改规划，会是什么反应？”
糖豆的手紧紧攥住文件角。
原来赵明轩不仅针对他，还想利用他打击阿乐在父亲心中的形象。
雨声越来越大，他看见阿乐在睡梦中皱眉，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个总是保护他的姑娘，此刻像个需要守护的孩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糖豆坐在台阶上给母亲写短信：“再等等我，这次一定能行。”
他不知道“行”指的是什么，是攒够钱，还是让阿乐父亲接受他的存在。
但他知道，现在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希希会帮他拍视频澄清，莹莹会默默递来温暖，而阿乐，那个口是心非的千金小姐，早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生命里最意外的光。
手机震动，是希希发来的消息：“糖豆哥，我刚查了老苏总的喜好，他最爱吃你做的小笼包！
明天早上露一手啊～”附了个偷瞄阿乐的表情包。
糖豆笑了，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别墅里渐渐亮起的灯光——新的一天，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赵明轩的阴谋能否得逞？
老苏总回国后又会如何看待糖豆的存在？
而阿乐，她能否在父亲面前坚持自己的选择？
雨点打在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糖豆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不管前方是什么，他都要咬着牙走下去。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充满意外的故事里，总有一些人，值得他去守护。
（第二章完，字数：5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