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床突然吱呀作响,她慌忙闭眼,睫毛在月光里抖落细碎的霜。
刘铭的匆匆的脚步声碾过老地板,即刻停在暖气片前。
佳雪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不一会传来的冰袋塑料纸窸窣的响动,接着是俄语的低咒——"чёрт возьми"。
她猛然坐起,看见男人正用蒙古刀划开貂毛领子的缝合线。
"你疯了?
"她怀着质疑口气,迅捷地扑过去护住样品,指尖触到异样的坚硬。
刘铭翻转皮草内衬,五枚微型电子元件闪着幽蓝的光,其中一枚的序列号让她浑身发冷——那正是她亲手贴标的N95配件。
"商贸城B区12号档口,"刘铭用刀尖挑起电路板,"上周刚退租的韩国客商,在手机壳夹层藏了二十公斤琥珀原石。
"他的吐息在寒气中凝成白雾,军大衣袖口滑落,腕间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紫。
佳雪的后槽牙咬住口腔软肉,血腥味混着冻疮膏的薄荷味在舌尖炸开。
三个月前那个雨夜,沈阳站货运仓库的探照灯晃过男人侧脸,他手腕的灼伤图案与海关缉私简报上的拓印完全重合。
"所以你跟踪我到海拉尔?
"她摸向枕下的防狼喷雾。
刘铭却打开那个生锈的铁皮盒,泛黄的《中俄边境贸易协定》复印件上布满烟头烫痕。
当他抽出1998年的老照片时,佳雪瞳孔剧烈收缩——照片里穿电子厂工装的男人,正站在她父亲经营的皮草行招牌下。
窗外蒸汽机车突然传来一声鸣笛,震落窗棂上的冰棱。
刘铭在轰鸣中展开皱巴巴的铁路货运单,收货方赫然是"牡丹江电子厂驻满洲里办事处"。
而发件人签名栏里,褪色的蓝墨水签着"佳国栋",正是父亲失踪前曾用的化名。
"2001年K23次列车脱轨事故,"刘铭的指腹摩挲着腕间疤痕,"你父亲托运的三十箱皮草辅料里,混着引爆电解电容的工业硫磺。
"佳雪撞翻了样品箱,貂毛在月光中纷飞如雪。
她想起海关扣押通知单上的化学检测报告,父亲在监控最后画面里回头张望的姿势,与此刻刘铭俯身拾捡电路板的剪影诡异地重叠。
"你要的从来不是真相。
"刘铭突然捏住她颤抖的下巴,将冻疮膏抹在她开裂的嘴角,"当年货仓值班表显示,事故当晚还有第三个人..."汽笛声再次撕裂夜晚的天空,走廊传来沉重的胶靴声。
刘铭闪电般关掉顶灯,在佳雪耳边吐出温热的气音:"听,1998型铁道巡检靴的脚步声,整个呼伦贝尔只剩三个老调度员还在穿。
"黑暗中,某种冰冷的金属物件抵住佳雪后腰。
当手电筒光束刺破门缝时,她听见自己用俄语流畅地应答:"Спокойной ночи, товарищ."(晚安,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