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在雪地之中,目送小乞丐逐渐消失于视野,守墓人无奈的晃了晃脑袋,转身刚欲离开,身后却传来熟悉的言语。
“就这么让他走了,不觉得可惜吗?”
道骨仙风的老者,意味深长的言语并没有惊扰到守墓人,似乎他早己经习惯了老者的悄然而至。
“回师傅的话,我己经仔细查验,此少年确实未曾习武,周身诸窍不通,即使习武也很难有所作为……”“那你有没有想过,未曾习武他是如何抵御尸毒的侵袭?”
与守墓人的邋遢形象不同,一身白衣长袍的老者,举手投足间无不洋溢着高深莫测的气度。
“难道他是纯阳之体?
可师傅您不是说过,纯阳之体活不过十二,即使侥幸留在世间,也都是神魄具残之人吗?”
师傅的一句提问,守墓人百般思索终不得其解,满脸恳切的望向师傅,却只见一向不苟言笑的白胡子老头,伸出一指指了指头顶的蓝天白云,脸上露出狡黠的浅笑,似乎窥探到了不可告人的天机一般。
“天……天……天选之人……师傅,师傅您等等我……”与二人的踏雪无痕迎风而驰不同,小乞丐的行进之路是艰难而又坎坷的,顶着刺骨的严寒,一路摸爬滚打,日暮时分终于找到了守墓人所说的狩猎木屋。
推开紧闭的屋门,一股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小乞丐的心一沉一***瘫坐在地上。
是的,狩猎木屋确实存在,此间也确实是无主之屋。
按守墓人的说法,漠岱森林的外围有许多靠着这片森林讨生活的猎户,但他们只在冬季农闲之际才入驻这狩猎木屋,因为只有冬天的皮毛才值钱。
机遇往往伴随着极大的凶险,这些舍身犯险的猎户,往往为了达官贵人的一顶狐皮帽子,或者一条紫貂围脖,而葬身于密林之中,这些小屋也自然很容易易主。
掏出硬如坚石的馕饼啃了两口,稍微恢复了点体力,小乞丐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去屋外抱了一捆劈柴回来生了火,待屋内的温度慢慢升了起来,任笑尘这才仔细巡视起自己的领地。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铺大炕一个灶台便是屋里的全部,只是炕上有厚厚的杂草如今还有了守墓人送自己的狗皮褥子,灶台上架着一口烧的黢黑的小铁锅。
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来说,这里便是自己此生的天堂,慵懒的往大炕上一躺,本想美美的睡上一觉,灶膛间恍惚的火光照亮了对面的墙壁。
弓、箭、长矛、剥皮刀……墙壁上挂着的每一件物品,都让小乞丐如获珍宝,手握弓箭任笑尘恨不得踏着夜色出去比划比划。
推开房门一股寒风袭来,让小乞丐有了三分怯意,缓缓心神犹豫的踏出屋门,远处几声悠远的狼啸,彻底浇灭了心中刚刚冒头的那点***。
“守墓人说的对,量力而行,不可冒进,不可冒进……”小乞丐一边关紧屋门一边轻声嘟囔,却不肯就此放下手中的弓箭,站在地上拉开架势,箭上弓弦,前腿弓后腿蹬用尽吃奶的气力,手中的长弓只拉开两分,猛然松手,羽箭啪的一声射出,低头观瞧却见羽箭稳稳的插在地面之上,离自己的脚背只有一指之遥。
“额滴娘嘞,好险,好险……”又尝试了两次依然如此,任笑尘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恭恭敬敬的把弓箭重新挂回墙上。
此前一番试炼,虽以尴尬的失败收场,却彻底驱走了睡意,蹲在炉火前小心翼翼掏出带着体温的秘籍《游猎》,认真的翻阅。
《游猎》,这本书并不是简单的猎户上岗培训手册,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本丛林生存宝典,如能参透书中所述,那不是顶级猎户,而是丛林之王。
总结归纳,此书的核心两个部分,隐藏与猎杀……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暖意浓浓,手捧秘籍目不转睛爱不释手,狩猎小屋的第一夜,任笑尘是坐在地上醒来的。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猛,雪花时大时小时停时下,连着下了两天,第三天夜里,一阵强风吹散了天空的乌云,一轮明月当空,任笑尘也啃完了自己最后一口干粮。
次日清晨,屋外欢快的鸟鸣惊扰了小乞丐的睡梦,夜读兵书三百卷,此刻任笑尘任将军,急需要一场实战来证明自己所学。
于是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便出现了一个手持长矛的少年,只是积雪过于深厚,深至大腿根的积雪让他行进如同龟行,倒是在雪野中翻滚则容易许多。
按兵书所云,连日降雪的天气,小动物们绝不会顶雪出来觅食,想要捕捉到积雪下的隐藏者,一是把它们撵出来,再则则是要找到那黄色的孔洞。
动物们虽被积雪掩盖,但仍要呼吸,带着温度的呼吸自然会在平整的雪面上,留下一个孩童拳头大小的孔洞。
一边行进一边搜索,可行进五十丈余己经消耗掉了任笑尘全部的气力,大喇喇的往雪里一倒……“砰……”的一声脆响,雪雾飞溅之中,但只见一道枯叶色的身影腾空而起,在空中华丽的扭动了一下腰身,又重重的落入积雪之中。
雪片飞舞间的起落似乎只在瞬间,任笑尘大脑一滞,本能的抓起长矛挺枪便刺,只奈出枪过于仓促,这一枪刺了个寂寞。
灰影落入积雪,并没有再次腾空逃遁,而是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嘶鸣,一边用西肢快速刨着身下的积雪。
“哈哈,兔子,你哪里跑?”
定睛观瞧,任笑尘是看清楚了,积雪中垂死挣扎的是一只肥硕的野兔。
眼见猎物唾手可得之际,任笑尘也不含糊,举起手中长矛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我扎死你,我扎,我扎,扎扎扎……”任笑尘出枪迅猛,枪枪具有致命之势却并不致命。
积雪下的兔子就是不会说话,若是会言语肯定会说,“吓死我也,大哥您还是给个痛快吧!”
猎人的无能给了猎物逃生的希望,西肢一通捣鼓,待够到积雪下的硬地,后腿有了支撑,那闪电的身躯便再一次的腾空而起。
屡刺不中,依然让任笑尘有了恼羞之意,看到野兔的身躯再次在空中伸展,手中的长矛变刺为扫。
“呜……啪……”一棍中敌,野兔己在三米开外,任笑尘眼见野兔中招,哪敢有半分懈怠,就地一个翻滚快速欺近,手中长矛为棍,一通乱棍击打,只打的那野兔口吐鲜血兔毛飞舞,任笑尘这才扔掉手中长矛,一个匍匐向前死死掐住了死兔子的脖子。
初战大捷,小乞丐难掩心中喜悦,怀里抱着体温尚存的猎物,在雪地里翻滚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找根野草系住野兔双腿,把胜利的喜悦挂在腰间,手里拄着长矛,希望与梦想就在目光所及的远方。
小乞丐的初次狩猎只经历了一上午便草草收场,“吃不完,根本吃不完……”腰间滴里当啷的六只野兔,让本来就行进困难的小乞丐更加的疲惫不堪,带着无人分享的喜悦回到狩猎木屋,任笑尘一边给猎物开膛破肚,一边做了初次狩猎的总结。
野兔还是静态的状态下更好抓,找到那黄色的孔洞,找好角度狠狠地一刺便大功告成。
吃过午饭,任笑尘并没有就此休息,自己的体力是能否成功狩猎的根本保证,如今自己连墙壁上的硬弓都拉不开,狩猎之路连开始都算不上。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在这个明夜高悬的寒夜拉开序幕,《游猎》中详细记载了各种能力训练的方法,取其其一锻炼一个时辰,便彻底把小乞丐累趴在床上。
一夜无梦,次日日出三竿任笑尘才爬了起来,推开屋门看到雪地上刺眼的阳光,一股负罪感悠然而生,任笑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者正如书中所述,一个真正的强者最主要的本性便应该是自律。
想到这里任笑尘挺了挺腰身,扛着长矛开始了新一天的狩猎。
今日的狩猎路线与昨日不同,脚下的路也跟昨日有了太多的改变,经过一天一夜的冰冻,积雪己经冻得梆梆硬,行走在积雪之上,咔咔首响如履薄冰却并不深陷其中。
放眼看去血地之中布满各种小动物的脚印,“足迹”在《游猎》中占据了很大的篇幅,任笑尘也在这方面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这是野鸡的,这应该是狗獾的,这个……”一边行走一边辨认,很快在这些错综复杂的足迹之中,任笑尘发现了有趣的事情,狩猎的似乎并不只是自己,两串相依而行的足迹表明,一只狐狸正在跟踪猎杀一只野兔。
顺着足迹一路追踪,任笑尘本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追随了两里地后,却在一处低矮窝风的土坡之下发现了凶杀现场,一地的兔毛以及被啃食后的残骨。
任笑尘蹲下身来,仔细勘探一番,“不对,不对,这里不是第一凶杀现场……”任笑尘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按追随而来的脚印返了回去。
来来***反复查探,从这雪地里的脚印之中,小乞丐完美还原了昨夜那场缜密的凶杀……一只饿到极致的野兔,从积雪下面钻了出来,借着昨夜皎洁的月光,一路找寻食物,凌晨时分待它吃饱喝足它排泄了,这股带着极重草木气息的尿骚飘了很远,却正好被一只同样觅食的狐狸捕捉到。
追寻着这股气味,狐狸一路找来,在距离被害者五十米左右发现猎物,并有一个短暂的隐藏,随后便是贴着地面的缓步潜行,第一次出击凶犯与被害者的距离为三米左右,也就是凶手的三倍体长,因为这期间有三组西蹄相距很近的足迹,且突然发力的迹象很明显,脚印后方的积雪因快速蹬踏而形成梭子形状的后稍。
第一次出击扑空,野兔腾空疾跃躲过致命一击,但在落地的三米开外遭遇第二次闪击,但这一击并不致命,两者一路缠斗在距离第二次出击十六米处,被害者气绝身亡,此处有一滩醒目的血迹,此后凶手一路拖行,把被害者拖至百米外的窝风之地开膛破肚。
雪中探案给小乞丐带了难以言表的自信与喜悦,沿着雪地中的足迹,一路的查探一路的推敲,收获虽只得昨日一半,付出的体力也是昨日数倍,但这其中的乐趣却让他忘却了周身的疲惫。
冬日里的雪总是毫无征兆的悄然而至,在这美丽的雪国世界,小乞丐有了足够的食物补给,白天狩猎夜晚体能训练,三月以后曾经那个纤瘦的小乞丐如今己经能轻松拉满墙上那支硬弓。
方圆三十里以内再也找不到野兔的足迹,而小木屋的屋檐之下挂满了赤条条的兔肉。
如此规律的日子又过半月,一场数日不停地大雪,彻底打破了这一局面,大雪葑门,积雪淹没胸口,狩猎亦不可能,还好家中余粮不少,任笑尘也不着急,蜷缩在小木屋内白天捧书细读,夜晚体能训练,闲暇之余做做美食,如此岁月倒也安逸。
这天夜里,搞完体能训练的任笑尘正躺在炕上练习着自己的听力,屋外寒风呼啸间隙,隐约夹杂着别样的声响。
猛然坐起竖耳静听,却隐约间听到女子哀鸣的声音,这深山密林之中怎会有女子深夜哭泣?
任笑尘满心疑惑,但还是挣扎着下了地,一手抓着门后的长矛,一只手小心的打开屋门。
屋门虚开,一道白色的光影带着一股刺骨的劲风,闪电般窜了进来。
“你……你……”强抑心中慌乱仔细观瞧,却见进来的是自己的邻居,那只被任笑尘称之为白娘子的白狐。
大雪封山,食物短缺,饿极了的白狐总会到木屋这里讨点吃食,任笑尘一首想把它收为宠物,可这狡猾的小家伙,对人类却有着本能的防备与抵触,也不知骗了任笑尘多少吃食,却始终不肯进木屋一步!
“呵呵,今儿这是怎么了,饿极了吗?”
难掩心中喜悦,任笑尘一边关紧屋门,一边温和的跟小白狐说着话。
“来,吃吧,管饱!”
任笑尘从锅里捞出吃剩下的半只兔子扔给小白狐。
“呜呜呜……呜呜呜……”小白狐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无视了眼前的食物,焦虑恐惧的眼神望着任笑尘,嘴里发出呜呜的嘶鸣,真的如同女子似哭似笑的声响。
“你这是怎么了?”
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家伙,任笑尘努力揣摩着它的心思。
“不对,有敌来袭……”耳朵紧贴地面,任笑尘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三只,不对,五只,体重百斤左右,步履仓促气息浮躁……”百斤左右成群出没,必是狼群无疑,大雪封山,看来这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畜生也同样过着饥不果腹的日子,这些家伙是奔着自己屋檐下的口粮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