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国丞相裴玄让剑尖染血,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裴椿,倒在冰冷的地上。
雪和血交融,浸湿了他的衣衫。
“交出定光剑,念在父子一场,留你全尸!”
裴椿唾了一口:“老匹夫,要定光剑,跟着我到阎王爷面前要吧!”
说完,他便运气自绝经脉,七窍流血而亡。
“夫君——”“爹——”裴椿的妻女失声大喊,却再也叫不醒她们的丈夫和父亲。
而裴玄让眉头微蹙,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片刻后,长音山燃起熊熊烈火。
长音山毁,定光剑从此下落不明。
裴玄让大义灭亲,回京后一举被封为镇国公。
而他的二儿子长音楼楼主裴椿及其妻子长女,都葬身在长音山那场大火中。
锦音城,茗雅茶楼中。
“啪——”地一声!
说书人说到这儿,一拍惊堂木!
“长音山的惨事,一句话总结,便是:可谓虎毒不食子,无毒不丈夫!”
他话音落下,底下的听客们纷纷鼓掌。
客栈赵掌柜大着嗓子道:“这段故事也就在咱们锦音城能听着!
出了锦音城,谁还敢提半个字?”
有天天听的客人不服气。
“都十年前的事了,有什么不敢提的,把话本子给我,我也能讲!”
赵掌柜和气笑了笑:“非也,人家倪先生曾经是长音楼的门客,不仅是大音二十年的状元,据说他还教过长音楼少主诗文,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时,身穿一袭玄色锦缎劲衣,剑眉星目的男子,端着茶便开口道。
“真才实学是有,不过长音山覆没,倪先生却还活着。”
“可见只是苟且偷生之辈。”
茗雅茶楼的人纷纷附合:“就是啊!”
“倪先生,你怎么还活着?”
面对泼天的质疑声,倪先生只是抚着白了一半的胡子轻笑:“若是我都死了,谁又来记得我的这些故人?”
“小伙子,往后你便会明白,一死了之易,苟且偷生难。”
说完,他收起面前的书,笑呵呵地离开了。
问话男子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而后,他拿起一旁泛着寒光的赤玄枪,出门牵着红莲马,离开了茶楼。
……大音国,清风涧。
“西爷,此行出来,是为了定光剑,为何还要得罪长音山旧人?”
“若那倪先生当真生气了,岂会告知我们线索?”
跟在西爷身后的蓝衣侍卫,问道。
“这位倪先生,本就什么都不会说。”
西爷唇角微勾。
蓝衣侍卫忙问:“为何……”话音未落,他就被男子一把掀下马,从远处来的一柄飞刃却还是断了他几缕发丝,而后一群白衣杀手从西面八方,围了过来。
西爷挽了个枪花:“玳弦宫的各位,别来无恙。”
玳弦宫的杀手头子冷笑一声。
“倒是有几分眼力见,虽不知你来历,但你命值千金,得罪了!”
“都给我上!”
他一挥手,杀手们都朝男子袭去。
“琴里,全杀了。”
西爷摸了摸红莲马的鬓毛,悠然道。
“是。”
被叫做琴里的蓝衣侍卫领命,几息后,玳弦宫的杀手倒了一地。
而他仅仅只是袖子破了个口。
“西爷,我们……”琴里话音未落,就见几十个白衣杀手,再度袭来。
“西爷,这些人比方才的那些喽啰,要厉害得多,不宜硬碰硬!”
“走。”
西爷寒眸冷凝。
但一切,为时己晚。
白衣杀手不语,只为着取西爷和琴里首级而来。
下手快准狠。
“西爷,再不出枪,您会受伤!”
琴里劝道。
西爷只是抵挡,始终不出枪,嘴里冷道:“还不是时候。”
鏖战之时。
西爷的余光偶尔瞥见,一个青衣白帽的女子,正坐在一旁的树顶,嗑着瓜子看他们激战。
他微微垂眸,目光一沉,手臂上中了一剑。
“西爷——”琴里飞身过来,一剑斩下了伤西爷之人的首级。
但玳弦宫的杀手越来越多,他们终是抵挡不过。
“琴里,你先走,我来断后。”
西爷冷声道。
琴里看见西爷的眼神,犹豫片刻,脱战离开了,几个杀手追他而去。
剩下的大部分杀手,仍然围攻西爷。
但西爷己经力竭,玳弦宫杀手看到机会,一剑劈向他的身后。
他躲避不及,硬生生地受了这一剑。
而后他提起内力,朝着那女子坐着的树上方向飞去,重重地撞到那树干上。
女子一个不稳,从树下跌了下来,好在反应快,才没有摔着。
“你怎么回事?
打不赢也别拉看戏的人下水啊!”
女子秀眉紧蹙,踹了西爷一脚。
西爷意识几近模糊,眼神己经不清明了,他喃喃道:“姑娘若是出手相救,在下必有重谢。”
“我就是路过捡出戏看,要你谢我做什么?”
白衣杀手看到她女子,长剑指向女子。
“玳弦宫办事,还不快滚?”
女子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们玳弦宫的事,老子偏就管了!”
她本来不想搭理这事,但玳弦宫的人,还是这么没有礼貌。
等她杀了玳弦宫的,再杀了这个男子!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大言不惭,既然如此,就跟这人做个黄泉鸳……鸯……”杀手头子话没说完,就被女子一招毙命。
“对了,杀你的人叫柳柳,去跟阎王爷告状的时候,你们也都别记错了名字。”
话落,柳柳旋身而起,周围的树叶朝她飞去,她一个展手,柔软的树叶瞬间化作利刃朝杀手们袭去。
片刻间,横尸遍野。
她见人都躺下了,走到玄衣男子面前:“到你了。”
她抬起手,忽然“叮”地一声,西爷把一张身份牌落到了地上。
柳柳蹲下,将身份牌捡了起来。
“李平安——东宫近卫统领,这么大个人物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柳柳没有说话,笑眼盈盈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剑眉星目,长得颇为英俊。
只是失血过多,脸色白了些。
“你救我,我必有厚报。”
李平安声音喑哑。
“我不轻易救人,一旦我救了你,我不管你原先是什么高贵的身份,你都要做我三月仆人,你答应,我就救你。”
柳柳道。
“好。”
李平安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果然,这些有身份的人,都怕死。
柳柳往他背后一看,眉头紧蹙:“伤口这么长,治起来好麻烦,要不你还是去死吧。”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她刚起步,就感觉裙身一沉,李平安被鲜血染红的手,正扯着她的裙摆。
“你弄脏了我的裙子——”她一脚踹了过去。
李平安却只是微微后移了一点,没有如她所想,被踹到几里外。
这人内力不错嘛!
怎么会被玳弦宫的人伤成这样?
“救……”思索间,他的声音拉回了柳柳的思绪。
但他话没说完,就晕过去了。
“诶?”
柳柳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满面猩红鲜血的脸。
“诶,算了,谁叫我心善,这人真是……说晕就晕,他这么大个人,我怎么拖得动?”
说完,她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
不多时,一匹白马从不知从何处奔来,嘶鸣着停在她身边。
她“啧”了一声:“你这也没办法把他扛上去啊,他都快死了!”
白马低声呜咽了,柳柳扯了扯它头上的白毛。
“矫情!”
她又道:“趴下来!”
白马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她,委屈巴巴地跪下来。
柳柳吃力地把他拖到了白马的背上。
白马站起来,这人往前倒去。
柳柳一跃上马,李平安正好倒在她的背上。
她握住缰绳:“白蛟!
快走!
他真不行了!”
于是白马便宛如山涧的精灵一般,跃过石头小溪,离开了清风涧。
……三天后,清风涧谷底。
柳柳正坐着啃桃子,趴在床上的李平安忽然睁开眼,吓了她一跳,整个人都往后摔去。
好在背后是软椅,并没有摔到她。
“可算醒了,都三日了,再不醒我都想把你拖出去埋了。”
李平安定睛一看,只见柳柳己经摘下帷帽,脸色苍白似病态,右脸还布满蓝色暗纹,像是中了毒,看不出本来面貌。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李平安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剧痛无比。
柳柳松了口气,她的声音和他同样嘶哑。
“姑娘费心了。”
李平安见识过她的厉害,现在自己身受重伤,命都在她手上捏着,对她客气得很。
柳柳舒服地躺在软椅上啃着桃子。
“你人也醒了,可以走了。”
李平安微忖:“你不是说,要我做你三个月仆人?”。
柳柳轻笑一声。
“你内功深厚,那些杀手虽然厉害,却不至于伤你到如此地步,想来我应该是哪里引起了你的注意,你才会故意受伤让我救你。”
“心思这么深厚的仆人,我可不敢用。”
李平安垂眸,这个女子挺聪明的,他道:“我承认,我是故意受伤,也是想让你救我。”
“但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为了杀手将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便没人会去支援追杀我属下了,他身上有东西要送回京城,很重要。”
越说,他的神情就越严肃。
听到这话,柳柳抬眼看向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异样。
撒谎的人不会一丝波澜都没有。
况且,他的理由,也是能说通的。
柳柳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
“那你会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