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巷的时脉缝隙
吴才抱着半套旧书跨过门槛。
墙皮剥落的厢房里,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斜靠墙角,床头摆着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陶制烛台。
梁上垂落的蛛网上凝着三滴水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这是他今早预见的画面:子时三刻,水珠将滴落床头,打湿枕边的《符道基础》残页。
他将书册往右侧挪了三寸,指尖触到怀中的碎玉,微凉的触感混着体温,让识海深处的时脉波动又清晰几分。
自从测灵那日在祠堂触发幻象,他发现自己能“看”见接下来十秒的动作轨迹,像提前翻开半页未写完的书,字迹虽淡,却足够辨认笔画走向。
木门突然被踹开。
三道青影闯入院落,为首的吴浩甩着腰间新得的符袋,袋上金线绣着的火焰纹路还带着炼器坊的热气。
“废灵根的杂役房,倒比我想象中干净。”
他斜倚门框,目光扫过吴才磨破的袖口,“明日随我进山,赤焰草生长在熔岩裂隙,你最好祈祷手别抖——否则连渣都捡不回来。”
吴才垂眸盯着对方腰间的符袋。
三息后,吴浩会抬手拍他肩膀,袖口的火纹符将擦过他胸前碎玉。
这个预见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忽然往左退半步,恰好避开对方的手掌。
“装什么死?”
吴浩的手扑了空,脸色微变。
他昨日在外门听闻,嫡脉子弟被贬杂院时,大长老破例留了半卷《万符归宗》——这意味着吴才仍有资格接触符道。
“后山的赤焰草,三日后才是成熟期。”
吴才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如潭水,“今日去采,草茎中的火灵液不足三成。”
他抬头,目光掠过吴浩骤缩的瞳孔,“你若想在月试中胜过金炎峰其他弟子,该等露水凝结时再动身。”
厢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吴浩身后的少年忍不住低语:“他怎么知道……”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吴浩盯着吴才的眼睛,忽然发现对方眼底有极淡的金红色流转,像烛火在风里晃了晃,转瞬即逝。
“你——”他刚要开口,院外忽然传来钟声。
戌时三刻,祠堂晚课的钟声穿透西巷,惊起墙头栖息的夜鸦。
吴浩猛地转身,甩袖时带落吴才手中的旧书:“明日卯时,别让我等。”
脚步声消失后,吴才弯腰捡书,指尖触到地面的水渍——是吴浩踹翻陶盆时泼洒的清水。
他忽然想起下午在溪边的预见:明日进山时,吴浩会在熔岩区触发地火反噬,而他藏在袖中的碎玉,将吸收溢出的火灵气,在《符道基础》某页空白处显形新的符文。
夜色渐深。
吴才摸出母亲给的黄纸,借月光临摹竹简上的残纹。
昨日在祠堂,大长老交给他的焦黑竹简,此刻正摊开在破桌上,碎玉嵌在竹简缺口处,微光将扭曲的“时”字投射在纸面上。
他握笔的手悬在半空,盯着笔尖即将落下的位置——三秒后,笔尖会在横折处打滑,留下歪斜的墨痕。
他忽然改变笔顺,先画竖线再勾横折。
炭笔在黄纸上流畅游走,一个带着时光韵律的“时”字逐渐成型。
纸面上泛起极淡的灵光,虽未达到符纸的激活标准,却让吴才瞳孔微亮——这是他第一次不靠预见,仅凭对时脉的感应完成符文。
子时将至。
梁上的水珠准时滴落,三滴清水在《符道基础》残页上晕开墨迹,竟将某页空白处的暗纹显形:那是半幅星图,与测灵柱底部的纹路一模一样。
吴才忽然想起大长老的话:“时晷碎玉共十七块,每块对应苍澜界一处阵眼。”
他摸向怀中的碎玉,背面的“灯”字纹路,此刻正与星图中的某颗暗星重合。
更漏声中,他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是大长老的气息。
吴才吹熄烛火,躲在窗后望去,只见老人站在杂院门口,手中握着半块刻有“归墟”二字的令牌,背面纹路与碎玉边缘严丝合缝。
老人对着祠堂方向低语,声音被夜风吹得零散:“时脉宿主现世……归墟殿的眼线己到苍澜界……”脚步声渐远后,吴才摸出碎玉,发现它在月光下更亮了几分。
他忽然明白,大长老让他隐瞒时脉之力,不仅是躲避天道,更是对抗某个神秘组织——归墟殿。
而这个组织,或许与九世祖当年布下的逆时灵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卯时初刻。
吴浩的催促声在院外响起。
吴才将碎玉藏入衣襟,顺手揣上临摹好的符纸——三张未激活的“火引符”,虽无灵力,却能凭借时脉感应,短暂干扰火焰流动。
他知道今日进山必有凶险,但更清楚,每一次与危险擦肩,都是时脉之力觉醒的契机。
西巷的晨雾里,吴才跟着吴浩走向后山。
他盯着前者腰间的火纹符袋,忽然“看”见半日后的场景:在熔岩裂隙旁,吴浩的符袋会被地火点燃,而他藏在碎玉中的时脉波动,将引动裂隙深处的火灵精魄——那是连外门弟子都难以掌控的高阶灵物。
唇角微扬,吴才低头看着磨破的鞋底。
所谓废灵根,不过是天地留给他的破绽。
当五系灵脉无法凝聚灵气,他便从时光的缝隙里偷取力量,用预见铺路,以符纸为刃,在这既定的命轨上,刻下属于自己的纹路。
晨雾中,祠堂的方向传来一声钟响。
吴才不知道,此刻大长老正对着族谱上吴道子的名字出神,老人袖中归墟令牌的纹路,正与碎玉背面的“灯”字,在时光的长河里,悄然形成某种呼应。
而在苍澜界某处隐秘的山涧,另一块时晷碎玉正从青苔下浮现,表面的“墟”字纹路,在晨露中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