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撞开缓冲间的气密门时，鞋套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吱呀声——保温箱的有机玻璃罩正泛起诡异的蓝光，早产儿蜷缩成紫绀色的胚胎形态，监测屏上的体温曲线呈现骇人的陡峭上升。
"立刻转移患儿！
"值班医生王靖扯下墙面的应急氧气袋，对讲机按键在慌乱中迸出连串杂音。
林小满的听诊器却贴上了暖箱的钛合金外壳，金属传导的震动在她鼓膜上勾勒出异样的图谱。
"是水循环系统故障。
"她旋开设备后盖的手指比思维更快，冷凝管表面密布的冰晶在应急灯下折射出星芒，"除霜程序误触发导致实际水温只有34.2度，温度传感器被冰层隔绝了。
"无菌手套撕破的声响突兀响起，顾明远的身影切割开监护室的暗红色应急照明。
他单手拎着开放式抢救台的恒温毯，手术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眉眼，唯有左手无名指的疤痕在触控屏蓝光中泛着血痂般的暗红。
"准备亚低温治疗。
"他的声音像手术刀划过金属托盘。
林小满看见新生儿青紫的脚掌在转移过程中突然抽搐，心电监护的QRS波群出现诡异的双相峰——这正是她在父亲维修笔记里见过的电磁干扰波形。
顾明远的手术剪己经撬开暖箱的电路板舱，金属碰撞声让林小满想起汶川纪录片里钢筋坠落的音效。
他的睫毛在额前碎发下凝着细密汗珠，拆解排线接口的动作带着机械般的精准，仿佛在肢解某种危险的活物。
"用这个。
"林小满将热敏电阻按在操作台边缘。
这是她从报废区抢救回来的GE Giraffe配件，陶瓷封装表面还留着去年台风天检修时刻下的防水标记。
手术剪在顾明远指间转出冷冽的银弧："你怎么确定参数匹配？
""您去年发表的论文里提过。
"她将电阻嵌入卡槽时，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腕骨，"Omnibed的PID算法需要积分常数精确到毫秒级，否则会导致温度震荡。
"沾着机油的发丝垂落在控制面板上，遮住了突然弹出的错误代码——EC.79，正是十五年前慈济医院那台问题暖箱的故障编号。
设备重启的嗡鸣声里，顾明远突然擒住她的手腕。
他拇指重重碾过她掌心的茧，那是经年累月握持精密螺丝刀留下的勋章。
"林振华是你父亲？
"他的气息裹挟着戊二醛的刺鼻味道，"那个在废墟里用收音机改装除颤器的疯子。
"恒温箱的有机玻璃罩在此刻升起氤氲，新生儿皮肤正褪去骇人的青紫。
林小满注视着顾明远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那里别着枚刻有经纬度坐标的手术刀胸针，坐标指向汶川映秀镇的某个坍塌坐标点。
"他临终前还在改进抗震呼吸机的减震模块。
"她抽回手时，一枚玉质电容从口袋滑落，在环氧地坪上敲出清越的颤音。
顾明远的瞳孔在听到"抗震"二字时骤然收缩，左手疤痕突然沁出细小的血珠，在地面溅出暗红色的莫尔斯电码。
走廊突然传来设备运输车的轰鸣，两人同时伸手去捡玉坠。
顾明远的尾指擦过林小满腕间的医用ID带，金属扣上的"Lin"与"Gu"在月光下交叠成模糊的十字。
暖箱的监控屏在此刻跳转为平稳的绿色波形，像暴雨过后重归寂静的堰塞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