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长
“我们芳菲院是太上皇亲赐的院落,表姑娘一来便要住进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小姐为何要答应她?”
玉衡眉目淡然,怎能不答应她?
柳锦书,是她搞垮苏家一颗上好的棋子。
柳氏是妾室扶正,娘家早年做茶叶生意败了根基,偏有个赌徒弟弟。
年轻时柳氏使尽狐媚手段,爬上定北侯床榻,熬死了先夫人叶氏,坐得正妻之位,如今膝下一儿两女。
定北侯府大公子苏明泽,是先夫人所出,曾是璃王麾下银甲红缨的骠骑将军。
两年前遇伏伤了经脉,回家养伤,病情愈发的严重,如今终日只能与轮椅为伴。
世子之位这才落到二公子苏砚秋头上,偏侯爷两年前在沧州离奇失踪,圣上虽保留侯府爵位,侯府却早己是外强中干。
这柳锦书自小养在雍州柳氏娘家,虽也读过《女诫》,学过插花点茶,可骨子里的市侩气遮不住。
她从小自知自己身份,便端着侯门千金的架子,看轻教导自己礼仪的嬷嬷,行止做派透着刻意,这礼仪也学得虚浮很。
恐怕往后议亲,怕是连五品官眷的门楣都攀不上。
前世自己竟蠢得手把手教她。
从如何执扇,到莲步轻移时裙裾摆动的分寸,连描眉画眼的笔法都倾囊相授,还教她如何与各府闺秀打交道。
到最后,那柳锦书的一言一行愈发的与自己相似,上到妆容,下到仪态动作穿衣风格,连说话的语气和调子也与自己是一模一样。
那时候,京中贵妇们笑谈,柳锦书与自己像一对并蒂莲,自己竟还沾沾自喜。
首到,她被苏家众人害死,才恍然大悟。
“母亲既开了口,总不好驳她面子。”
苏玉衡漫不经心拨弄着腕间翡翠镯。
白芷将绞好的热帕子递来:“夫人待表姑娘,倒是十分上心,这表姑娘虽然夫人远房亲戚,这眉眼却像极了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
可不是亲生的么?
不过是以远房表亲养在侯府罢了。
苏玉衡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己有了不少主意。
灭掉那些伪善的亲人,要一步步来。
今生,绝不能让前世惨状,重新上演。
她做鬼十年,在人间游荡十年,那滋味她至今记得。
只是她如今重活一次,真与那陌生男人有关?
她坐在铜镜前,恍惚之中,脑海中出现一个黑衣男人的身影。
那衣男子身着墨色锦袍,袍子上金蟒暗纹流转,腰间龙纹玉佩泛着幽光。
在漆黑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他人朝她伸手:“过来,我带你离开。”
那身影,到底是谁?
“小姐?
怎么了?”
白芷的声音传来。
苏玉衡从恍惚中回过神。
“没什么。”
“二哥可回府了?”
她问“约莫快了。
世子待小姐真是疼到心尖上,昨儿寻来的红珊瑚盆景还耀眼得很。”
小丫鬟抿嘴偷笑,全然未觉苏玉衡眼底寒霜。
疼到心尖上?
苏玉衡盯着匣子暗格里那些苏砚秋送的东西,只觉得有些讽刺。
前世便是这东西,让她以为兄长宠她爱她。
殊不知,她那位温润如玉的兄长,怕是早知她非苏家血脉。
每夜借着送稀奇玩意之名,对她早就存了觊觎之心。
虽是对她存了觊觎之心,为了自己利益,终将她送入齐王怀里,让她与齐王定下婚约。
今夜迟迟未归,想必正在一品楼与齐王商议如何毁她名声。
让她与齐王定下婚约,再到她面前表演舍不得的深情戏码。
苏砚秋惯会演那深情戏码,今日她演给他看。
“确实是疼我,只是……让人发寒。”
白芷不懂苏玉衡是何意,可她跟在自家小姐身边,也知公子对小姐并非兄妹之情那么简单,公子看小姐的眼神更像是男女之情。
她曾听到府中丫鬟传言,二公子暗室里挂着自家小姐画像,每日夜深人静,公子总会进去。
后来,那传流言的丫鬟就离奇失踪了。
二公子如今是侯府世子,除老夫人外,他的权力最大。
苏玉衡褪了外裳躺进锦被,忽又拽住白芷衣袖:“白芷。”
白芷有些诧异:“小姐怎么了?”
苏玉衡目光落在白芷脸上,平静道:“明日表妹入芳菲院前,将二哥和长姐送我的东西都从匣子里拿出来,摆放在闺房最显眼的地方。”
她抬眼轻轻打量着厢房西周,继续道:“明日你带着白露将厢房重新布置一遍,记得要奢华,将往日兄长和长姐送我的,还有陛下和太上皇赏赐的全都拿出来。”
“还有……”玉衡停顿了片刻,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还有我前日里抄的一些诗文,你也拿出来摆放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柳锦书那般喜欢偷,就让她偷去。
“至于西厢房。”
玉衡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弧度。
“西厢房,就按远房表亲的派头布置,记得越简单越好。”
白芷虽不懂苏玉衡是何意,可小姐这样做有她的道理。
她点了点头,说道:“奴婢明白了。”
苏玉衡松了白芷的袖子:“你去把院中张嬷嬷给我叫进来,我自有事情吩咐。”
“是,小姐。”
白芷出了门后,没多会儿,芳菲院中的张嬷嬷就从门外进来。
此刻的苏玉衡正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面前张嬷嬷。
“县主,您找老奴?”
玉衡微微勾唇,扫视一眼张嬷嬷:“嬷嬷可知你是谁的人?”
张嬷嬷被玉衡的话问住了,一时之间有些不可思议。
“老奴是太上皇派到小姐身旁,教导小姐礼仪规矩的,自然是小姐的人。”
玉衡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嬷嬷记住便好,嬷嬷如今和府中丫鬟婆子相交甚好,平日里都有闲聊一些家常,你们婆子丫鬟之间定然知道不少事情。”
“如今,我有一事要张嬷嬷帮忙。”
张嬷嬷躬身:“还请县主吩咐。”
昏黄的烛火微微颤动,张嬷嬷躬身听完玉衡交办的事情后,立马行礼。
“县主安排的事,老奴定办妥。”
玉衡看着张嬷嬷离开的背影,轻扯唇角。
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从榻上起来,将柜子里一蓝色宝盒打开。
里面放着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步摇整体为绯金色,簪头镶了十二颗金色宝石,价值不菲。
这是苏砚秋前日送给她的,听说他花了不少心思和银钱。
玉衡将云鬓花颜金步摇拿起扫视了片刻后,漫不经心的将步摇扔在地上,而后伸脚踩在步摇之上,用力的碾压。
步摇被她撵得七零八碎,她又俯身,轻轻将踩碎的步摇拿起来,放在铜镜前。
她上了榻,阖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一年前在宫宴上,她救下犯喘病的太上皇,被封为安平县主后,太上皇和陛下赏赐不少金银钱财,一些被苏砚秋拿去打点官场,一些被柳氏拿去填她弟弟赌博债。
如今柳锦书来了,她是该借她之手,拿回来。
她可不想这辈子,再为别人做嫁衣。
夜色浓郁。
不知睡了多久的玉衡在迷迷糊糊之中,就听到厢房外响起两个脚步声。
“小姐,世子来了。”
她撑着身子从榻上起来,穿上外袍后便在铜镜前坐下。
片刻后,一个令她恶心温润清冽声音在门外响起。
“衡儿。”
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