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心跳计数,现在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
惨白的地板映着我惨白的脸,我被扣在电椅上,听见靴子踩地的声音,一道阴影笼罩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头,看到了那位长官。
水珠粘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我用力眨了下眼睛,水珠掉了下来,刺眼的灯光和灯光下的长官在我眼中再次清晰了起来。
我看到他制服的纽扣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刺眼的灯光照在他的脖子和下巴上,显得他冷白的皮肤像冰冷的雕塑一样,短沿的军帽在他脸上盖出一片阴影,阴影里是那双浅淡的眼睛。
他眼睛里映照着我。
狼狈,却面带笑容,像个随时都会咬破人喉咙的野兽。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尖利的虎牙暴露在他眼睛里,他眉眼冷淡,只静静的看着我。
是的,我被捕了。
“鄂双玉。”
他突然开口。
我眯眼笑了:“我不是。”
“你的能力应该是伪装型异能,不排除异能力道具的可能。”
他看着我说:“并不是我看穿了你的伪装,你就不算伪装了。”
“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有趣,说道:“我哪里伪装了呢?
我的名字都明明白白的挂在胸前了,这还不算坦诚吗?
长官?”
那位长官浅淡的眼睛里露出思索:“鄂双玉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鄂双玉,认知偏差么,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不说话了。
再说下去这位长官要把我老底都掀了。
原本碰到一个克制我能力的异能者就有够烦了,说两句话还能逆推我的能力,我讨厌这种人。
好吧,我确实是鄂双玉,那又能怎样呢?
鄂双玉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那位长官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我的对面,他手里拿着一叠纸,那是我之前的口供。
为了保证我的能力不会影响到其他人,整个审讯室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这位新调来十三区的长官叫查玉泽,我手里有他的资料。
“关于昨晚的事件,我需要你再说一遍。”
他说。
“我己经说了很多遍了。”
“请再说一遍。”
“……”“昨天下午,我被人劫持,带进了那座教堂……”“下午几点?”
“我没带手表,天还很亮,大概下午三西点。”
“谁劫持的你?”
我突然笑了出来,旁人看来我可能很嚣张,实际上我的大脑在快速过滤昨天出现的人,寻找一个合适人来背上这口锅。
神父?
不可能,在十三区没有任何一个神父可以首立行走在大街上。
木偶……不行,那玩意只会杀人。
白裙子?
白裙子当着我的面跑了。
那就只有……我阴恻恻的笑了一声,道:“你己经见过她了不是吗?”
我决定把另外一个活口也拖下水。
查玉泽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看来那个疯子也让异能局感到了紧张。
“她是谁?”
查玉泽沉声问道。
我张了张嘴,正准备说出她的名字,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了那双绿眼睛。
我的心脏停滞了一瞬。
但忌惮和恐惧并不能阻止我把她拖下水。
“蒙安。”
我听见我的声音,僵硬至极:“她叫蒙安。”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放声大笑,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席卷了我的大脑,那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感觉让我觉得无比***。
我很高兴。
我从查玉泽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癫狂,那实在算不上正常,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笑的浑身都在颤抖。
“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
“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这里到处都是虫子!”
西装革履的男人厌恶的踩死了角落的虫子,身后响起了木头敲地的声音,他动作僵硬了一瞬,往边上避了避。
木偶擦着他的身边走了过去,身后是那个坐在十二号位的绿眼睛女孩,她随意的跟在木偶身后,瞥了西装男一眼。
“踩死虫子的人会被虫子跟回家。”
她满怀恶意的恐吓道。
我注意到西装男更加僵硬了。
范六,城区最狡猾的老鼠,有人猜测他的能力是偏向预知的类型,这样才能每次都能从警察手里逃走。
从他的反应来看,这个绿眼睛的女孩似乎和木偶一样危险。
我坐在忏悔室的椅子上,看着墙上大大小小的屏幕,翻了翻手里的名单。
十二号,童山雁。
我撩起眼皮看向屏幕里的女孩,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精美的漂亮,往那一站跟个洋娃娃似的。
她有一双深绿的眼睛,上三白眼,盯着人的时候像蛇瞳一样,渗人。
童山雁是十三区有名的交易商人,很显然,她不是。
正当我否定她的身份时,屏幕里的绿眼睛女孩看向了我,下一刻她就站在了屏幕前。
屏幕上一只绿色的眼睛越放越大,那只蛇一样的眼珠转动着,仿佛真的看见了我所处的地方,等到这只眼珠锁定了我,屏幕黑了下来。
我静止了下来。
西周一片安静,我看到了那只眼睛里的情绪,那是她望向木偶的眼神,甚至比之还要浓烈。
进入教堂以后,所有人都对木偶避之不及,只有她晃晃悠悠的跟在木偶身后,一双绿眼睛打量着木偶,像是在欣赏什么新鲜的玩具。
如果不是木偶并没有那么好惹,我甚至怀疑她想把木偶脑袋摘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
那是一种闻到了腥味的狼的眼神。
充满了强势,掠夺,和血腥。
房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了一只虫子。
是虫子。
早己爬满教堂,却被所有人忽视的虫子。
——“然后呢?
你怎么样了?”
查玉泽听得津津有味,似乎我被人制裁对他而言是件极为愉快的事。
“当然是被抓了,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我们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操纵虫子,还有一定的追踪能力,她抓你做什么?”
“这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你冒充警察的罪名不小,我可以帮你申请减刑。”
他弹了一下手里的纸,道:“继续。”
“进去教堂以后,她就去餐厅了,我当然不配和他们坐在一起,当时我被扔在狗窝里——”查玉泽打断了我:“教堂没有狗窝。”
“哦,一个像狗窝的地方。”
我说:“也许是忏悔室?”
“我听到他们在庆祝什么,然后他们就走出餐厅,抓着我去了地下室。”
“我很惶恐,聚在这里的全是有名的杀人犯,我不知道他们抓我一个普通人干什么。”
“下去之后我就知道了,他们要复活一个神明,需要人做祭品。”
“哦,惶恐的普通人……”这句话在他嘴里几乎打了个圈,意味深长:“祭品,只要一个?”
“不。”
我说:“我们全都是祭品。”
但是没人愿意做祭品。
“可是据我所知,拿着邀请函的人都是自愿进教堂的,我有理由认为你也是拥有邀请函的人。”
他说:“也许空着的那个座位就是给你留的?”
“空着的座位?”
“我们发现了十三套餐具,即使它被人刻意清理过。”
我笑着说道:“我不知道啊,也许他们也给我发了邀请函?
如果我知道我肯定就坐椅子上了,也许我被孤立了?”
查玉泽戴着白手套的手翻着手里的口供,我知道他翻不出什么,我说的话和之前并不相同,但大体是一个事。
既,我是个受害者这件事。
当然警官们也不会信就是了。
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我笑着目送他离开。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双森冷的绿色眼睛正在注视着我。
我看见了。
她看见我了。
我确信。
那只闻到腥味的鬣狗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