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京观里玉京仙
檀香混着桃木燃烧的气息钻入鼻尖，其间还夹杂着一丝甜腻得发慌的脂粉味。
他蹙眉睁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狐狸眼，那瞳孔在阳光下缩成两道细线，泛着琥珀色的光。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白衣男子斜倚古松，广袖垂落如云，袖口金线绣着的却不是寻常祥云纹，而是九尾狐嬉戏的图案。
他生得极好——眉如远山含翠，眼若秋水横波，偏生眼尾一抹绯红，生生将仙气拗成了妖娆。
见花影望来，竟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
“吼！
太岁头上动土！”
豆子捂嘴偷笑，头顶两片嫩芽兴奋地抖动，叶脉间流动的金色光点簌簌落下，在石缝里长出几株金灿灿的豆苗。
花影拂袖起身，山风忽烈，吹得他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他盯着对方衣摆下若隐若现的狐尾虚影，那尾巴尖上还沾着几点香灰，声音比昆仑雪还冷三分：“阁下这般作态，倒像是青楼揽客的狐媚子。”
松枝突然“咔嚓”断裂，惊起几只山雀。
“哎呀呀。”
白衣人非但不恼，反倒拍手笑起来，腕间银铃随着动作清脆作响，“我乃本地山神，名唤玉京仙。”
“公子这般毒舌，莫不是月宫砍桂的吴刚转世？”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个酒葫芦，仰头饮时喉结滚动，有几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松针突然簌簌坠落，在半空中凝成冰晶。
花影指尖凝出一朵冰晶山茶，花瓣边缘泛着血色，花蕊却是诡异的幽蓝色：“山神？”
他忽然轻笑，眼角泪痣红得妖异。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你这名字，倒比你这身皮囊正经些。”
玉京仙闻言竟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金芒。
他腰间玉佩突然无风自动，上面刻着的"受命于天"西个篆字微微发亮。
待要开口，忽见花影腕间金纹微闪，当即后退半步作揖，九条狐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
“公子慧眼。
小仙确实非正统仙籍，不过...”他袖中滑出柄白玉如意，顶端嵌着的正是仙界敕封山神的金印，印纽上蹲着只栩栩如生的玉麒麟。
豆子倒吸凉气。
那金印上的天道气息做不得假，丝丝缕缕的功德金光缠绕其上，可这狐狸精方才分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花影突然伸手截住一缕飘过的香火，那青烟在他指尖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人形跪拜模样。
“以妖身享人间供奉几百年，阁下倒是好本事。”
说着轻轻一吹，香火人形便哀嚎着消散在风中。
雾气不知何时浓了起来，带着庙宇特有的沉香气。
玉京仙的身影在雾中忽远忽近，声音却清晰如在耳畔：“公子身上既有神性又有魔气，小仙这点微末道行，实在好奇得紧呐~”他说话时，袖中悄悄滑出三枚铜钱，落地后竟自行立起旋转。
玉京仙轻摇折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扇面上突然浮现出星图变幻的图案：“两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后，天地间诞生了最后一位神尊。”
他故意顿了顿，扇面“唰”地展开，露出“洞若观火”西个大字，每个字的笔画都是由细小的狐狸脚印组成。
“这位神尊以草木之躯净化战场，却因此沾染魔气，落得个神魔同体的下场。”
玉京仙突然凑近，鼻尖轻耸，鼻翼微微颤动，“我狐族最擅识气辨味，而小仙我——”他得意地晃了晃尾巴，那蓬松的尾尖突然分出九道虚影，“更是其中的翘楚。”
花影袖中的豆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几颗金豆子从袖口滚落在地：“公子，这狐狸精在闻您呢！
像极了村里偷鸡的黄鼠狼！”
玉京仙也不恼，反而正经八百地作了个揖，发冠上的白玉簪突然变成了一支狐尾草：“神尊周身神力如渊似海，偏偏又缠绕着九幽魔气。
这般气象...”他忽然压低声音，从怀中掏出一面青铜镜，镜中竟浮现出当年神魔战场的影像，“除了那位传说中的花影神尊，小仙实在想不出第二人了。”
山风忽起，吹得斗笠轻纱微扬。
花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袖中突然飘出几片山茶花瓣，落地便化作赤红的火焰：“若我说只是来赏景的，仙君信么？”
“信！
怎么不信！”
玉京仙突然跳开三步，脚下生出朵朵祥云，折扇“啪”地合拢指向西方。
“神尊要是往那边去，小仙立刻给您准备最好的观景台！”
又指向东方，扇尖突然开出一朵桃花，“要是往这边走，小仙这就去清场！
连山里的兔子都给您赶干净！”
豆子看得目瞪口呆，嫩芽上结出几个问号形状的豆荚：“这狐狸精...莫不是个变戏法的？”
“此界百姓为我修建庙宇，供奉香火。”
玉京仙突然正色，身后隐约浮现庙宇虚影，匾额上“玉京观”三个金字熠熠生辉。
香炉中青烟化作无数跪拜的人形，“小仙既受供奉，自当守护一方安宁。”
他偷瞄了眼花影手腕上时隐时现的金纹，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所以...能不能请神尊移驾他处？
小仙这庙小，实在经不起...”花影轻轻摇头。
这狐狸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尾巴却紧张得炸了毛，分明是怕极了他身上的魔气。
也罢，省得麻烦。
“好。”
转身时，花影故意让一缕魔气掠过玉京仙的尾巴尖。
那蓬松的大尾巴“嗖”地缩回衣摆，连带扯松了玉京仙的腰带，差点把这位山神大人带了个趔趄。
“恭送神尊——”玉京仙的嗓音都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待那一人一童走远，玉京仙立刻瘫坐在香案上，九条尾巴“嘭”地全冒了出来，把香炉都打翻了：“吓死个狐了！”
他摸着狂跳的心口，突然眼珠一转，尾巴尖上燃起一簇狐火，“不过既然本仙成功劝退了神尊...”他掏出个金算盘，算珠竟是一只只迷你小狐狸，噼里啪啦一顿打：“下个月的信众供奉，得涨...五成！”
想了想又心虚地改成三成，小狐狸算珠不情不愿地往回跳了几格，最后咬着扇子改口，“算了，一成半也行...”突然一阵山风吹过，带着若有似无的山茶花香。
玉京仙浑身狐毛倒竖，手忙脚乱地收起算盘，结果算盘上的小狐狸全都吓得钻进了他的袖子里：“要不……还是维持原价？”
他哭丧着脸对空气作揖，“神尊明鉴，小仙就是过过嘴瘾。”
远处山道上，豆子好奇地仰头，嫩芽上挂着晨露：“公子，那狐狸精明明怕得要死，为何还敢来赶我们？”
花影指尖捻着一片飘落的桃花瓣，那花瓣上还带着玉京仙的狐火气息。
他轻笑道：“真受了百姓香火，自然要担些责任。”
花瓣在他掌心化作一只灵蝶，翅膀上纹路竟与玉京仙的折扇一模一样，“不过他这涨价的主意……”灵蝶突然炸成一团小火球，火光中浮现出玉京观的全景图，“怕是打不成了。”
豆子看着身后山中突然下起的金币雨，和隐约传来的狐狸欢呼声，忍不住扶额。
那些金币落地便化作金箔，贴满了玉京观的屋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公子您也太宠他了吧……”豆子嘟囔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豆荚里不知何时也多了几粒金豆子。
花影笑而不语，袖中飘出的山茶花瓣在山路上铺成一道红毯，转眼又被山风吹散，如同消散的往事。
他腕间的金纹突然闪烁了一下，隐约现出锁链的形状，又很快隐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