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哥年岁只相差一年，都在被采买的范围里。

父亲看着我和大哥满面愁苦，但为了其他人能活着，还是决定卖一个孩子，让全家人可以支撑到新粮下来。

当晚，父亲拿出两根树枝，握在手中，让我和大哥选粗细。

大哥看了我一眼，只说他为长，自然是他先选。

我没有说话，父亲也同样沉默，只是手掌递到了他的面前。

最后选中粗树枝，即将被卖的是我！懦弱的母亲只是看着我垂头哭泣！我被父亲带着出了门，换回来十两银子，我沉默地看着父亲走远。

父亲收下银子沉默的转身离开，只将我留在管事身旁。

我被卖了，成了首富李家的一名小厮。

十年后，我出门办事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大哥。

他正跟在一个姑娘后面嬉皮笑脸。

而我则成了首富李家的掌柜，老爷不仅提拔我做了掌柜，甚至还将女儿下嫁给我。

看着跟着我回来拜见父母的从容贵气的妻子，以及各种绫罗绸缎、丫鬟仆从，大哥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他开始后悔，都是农家子，他要在乡下吃苦，我又凭什么可以娶首富千金，锦衣玉食呢？只一心想着当时要是被卖掉的人是自己，是不是娶首富千金的就是他了。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过，他只看到了我的成就，我的风光，却从没想过我从一个奴仆变成掌柜，中间经历了多少艰辛。

一场风寒过后，我和大哥都回到了十年前。

这次，大哥却将手伸向了父亲的另一只手。

他眼中不断闪烁着得意和鄙视，嘴里却假惺惺地说：爹，我是长子，就让我去吧，老二还小就在家服侍你。

我想要告诉大哥实情，但却说不出口，毕竟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县城都不曾去过，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呢。

难道真的告诉大哥我也重生了？做人奴仆可不像他想的那么轻松。

我能从一个被卖小厮变成掌柜的，里面经历了多少勾心斗角，阿谀奉承。

呵，一个府中小厮出身却娶了小姐，我受到的非议，都无法说出口，且又有谁会相信？1恍惚间，我抬起头看着周围。

正燃烧的火塘将整个房间照亮，所有人围坐在一旁，旁边是已经被熏黑的低矮墙壁，可不就是十年前的老旧茅屋吗？正在我恍惚的时候，父亲说话了。

“老大、老二，过来选吧！现在年景不好，咱们家最后的粮食已经吃完了，距离新粮下来还有两个月，不好过啊。

明天有富贵人家来村里采买下人，被卖总比饿死的强，所以我决定从你们两个里选一个卖了，得来的银钱也好去买点粮食，好让剩下的人撑过去。”

“我这有两根树枝，一粗一细，谁抽中粗的，明天就和我一起出门。”

话音刚落，两只握紧的拳头缓缓从身后伸了出来。

这熟悉的话一下子就让我醒悟过来，我重生了，或者说是回到了十年前那天晚上。

前世，就是在这个晚上，通过选树枝决定了我和大哥的去留。

大哥选中细的，留在家中务农，而我被卖进李家成为一个人人可欺的小厮。

就在我准备抬步过去的时候，身旁一只手伸过来，将我推到一旁。

“我才是大哥，当然是我先选！”大哥急切地说着，然后急不可耐地将手伸向父亲的左手。

我看着有些发愣，要知道经过一世后，我已经知道父亲左右手中分别握着的树枝。

明明上一次，大哥选的是右手，里面是细树枝。

这个变化让我有些意外，我站定着看向大哥，一眼就看到他眼中的兴奋。

莫非......大哥也和我一样，重生回来了？正在我出神的时候。

前方大哥已经从父亲手里拿过树枝。

这会儿正志得意满地看向自己。

“老二，快过来拿啊，怎的这么不懂事，让父亲一直等着你。”

我愣了一下，虽然奇怪，但看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场景，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走过去接过父亲手上的另一根树枝。

我和大哥摊开手掌，看着一粗一细的两根树枝，父亲嘴角张了张，眼中闪过挣扎。

我清楚的知道，大哥毕竟是父亲的长子，是他给予重望的儿子，自然是不想他离开。

只是之前父亲已经说明了，就算他想反悔也无法。

只是私下里和母亲谈到：老大怎么这么冲动，我都让他选右手了，这卖去做了下人，以后哪里能抬起腰板啊！是啊，大哥是长子，他若做了下人会抬不起腰，那我呢，我就不需要抬起腰吗？我躲在窗户下，眼中闪过失落，悄悄摸回了床上休息，熄了找父亲说代替大哥的话，既然无人为我着想，那自己为自己想。

何况大哥也不一定就愿意和我交换。

第二天，父亲带着大哥出了门，只是在出门前，他对大哥又劝了几句。

不过却被大哥绕开了。

大哥想起我曾经穿着的绫罗绸缎，娇妻幼儿，反而劝父亲：“爹，你也说了这是富贵人家来采买的，我若进去了肯定吃饿不愁，而且我打听过了，这次来买人的是首富李家，就是那个大善人李老爷，想进去的不定有多少，我还怕没机会呢？”“我这么机灵，努努力，指不定就被看中当掌柜了呢？你就放心吧！”“老二只比我小一岁，也是能做活的年纪了，留在家里，也能照顾你和娘......”大哥语气非常真诚，活脱脱一个沉稳能干的长子形象。

只是他的眼中那掩藏不住的野心，让人根本忽视不了。

最终父亲被说服了。

而我躲在门后，止住了脚步，既然大哥这么有信心，我又何必当那个拦路虎。

2父亲将大哥送到采买挑选的地方，又很快带着大哥回来了。

大哥虽然是长子，但年龄也就七八岁，荒灾前我们家并不难过，所以即使消瘦，但眉眼依然伶俐，更不用说又是重活一生，也是会来事的。

大哥直接被管事选中，只让各自回去告别一晚，明天再一起带走。

回家后的父亲更加沉默了，母亲也一边为大哥收拾衣物一边流泪。

而我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离开前，大哥路过我身边：“以后你就在家好好干活，虽然那些农活又脏又臭，但至少不会让你饿死。

至于我，就要去过好日子了......”说着还用手在鼻子面前挥了挥，像是无法想象农活的艰苦。

然后又志得意满地说道。

“你是没看到，那管事后面的小厮可都穿的是青布，咱家可就只爹有，等我进去了，也会有的，听说李府一天吃三顿呢！”我看着大哥一脸的信誓旦旦，志在必得，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好笑。

但想着毕竟是兄弟，还是叮嘱道。

“大哥还是要小心，到那李家别太出头才是。”

听到这话的大哥勃然大怒。

“哼，这么不想让我出头，莫非是嫉妒我要过好日子了？”说着不再理我，只一肩膀撞开我，出了门。

见此，我也懒得说了。

毕竟李府一日三餐，可并不是说下人也一日三餐的，况且做下人的，哪有那么自由。

只是大哥的说法我并不认同，和卑躬屈膝、任打任骂的日子相比，我更乐意留在村里，勤恳耕种有何不可。

既然大哥乐意，我也不再提醒，只告别到：“那弟弟就祝大哥以后前程似锦，一帆风顺吧！”大哥背着包裹上了李家的马车。

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着碗中的食物，父亲脱口一句：“你大哥是为了咱们家能活着才去的，你以后可要记着好好报答他。”

这话听着实在好笑。

我将嘴里的饭咽下，抬眼看向父亲。

“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那你怎么告诉大哥该选哪只手呢？”父亲惊讶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被一向老实沉默寡言的二子这么一说，他面上有些心虚，眼睛都不敢再看着我了。

旁边的母亲却担忧的看着父亲，只诺诺的说。

“二啊，你父亲也是有苦衷的......”“苦衷，是大哥为长，要继承家业，所以不能卖吗？还是他是你们的心头宝，我这个老实二儿子，就该乖乖被卖，去当奴仆！”母亲也被我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得含泪看向父亲。

“可现在被卖掉的是你大哥......”“是大哥自己想要去大户人家做下人，过好吃好喝的生活，这可是他自己说的，爹你不也听到的吗。”

“但你吃的是你大哥的卖身钱，你就得感恩。”

“呵，那我明天就找人自卖自身，是不是就不用报答大哥了。

一晚上，不至于就饿死。”

父亲听得大怒，举起手就想要打我，但看着我不甘示弱的眼神，还是没打下来。

毕竟我知道，大哥已经被卖了，我要是也自卖自身，他可就没儿子，得绝后了。

为了以后有人给他养老送终，给他摔盆，他只低头捡起筷子，说了一声。

“吃饭！”3有了大哥的十两银子，家里总算有了足够的粮食，两个月后，新粮下来了。

之后相安无事，父亲每天都带着我到田里辛勤劳作，只希望稻子能够长得更旺盛。

不过我到底不是真的孩子，经过前世的十年奴仆生活，我虽然不知道怎么种田，但却知道只靠种田是富不起来的。

更何况在十年后，我回家时，家中没有任何变化就是最好的佐证。

甚至因为我的回归，母亲几次在我面前哭诉，我也从她的哭诉中大概得知了原委。

虽然有我卖身的十两银子，父亲母亲和大哥撑过灾荒，但因为父亲疼爱大哥，地里的活再累，也没舍得让大哥下地，所有的重活都压在了她和父亲身上，倒是大哥整天游手好闲，又看上了里长家的闺女，嚷着让他们拿出二十两银子做彩礼。

父亲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因此直到我回家，大哥也没讨到媳妇。

因此我经常在农活少的时候，经常去山里采摘野果、挖药草到集市上、甚至城里售卖。

就这样三五铜子地攒着，我手里的存银也慢慢多了起来。

之后我凭借着前世做小厮、做掌柜学到的知识，慢慢扩大自己的生意。

最开始，父亲并不理解我的用意，甚至几次呵斥我，让我老实种地。

但都被我反驳了，他阻拦不了我，也只能任由我去了，只说不能耽误地里的活计。

后来我的生意渐渐好起来，有了银钱回家，他们更不说了，谁也不能拒绝白花花的银子。

4大哥来到李府后，管事将他们带进一间房里，让他们跟着洗澡、剃头，又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

大哥摸着手里的棉布衣裳，心里激动。

管事还说了，所有人只要好好干，除了每月的月例，还能得一年三套衣服加鞋袜。

他从来没穿过新衣服，所有衣服都是父亲穿旧改小的。

就算是父亲，也只有一身麻布短打。

可他现在穿着的，就是又新又软的棉布衣裳，他甚至只是一个小厮，这让大哥开始幻想，我前世穿的绫罗绸缎又有多舒服。

他开始跟着学怎么伺候人，怎么办事儿。

每天疲惫睡着的梦中，他都会梦见自己得老爷看重，让他当管事、当掌柜，还把女儿嫁给他。

但大哥哪里知道，事情可没他想的那么容易。

和我一样，大哥很快被分派出来，在前院干活。

因为是刚进府不久的，大哥只被分了花园打扫的活，需要一眼不落的看着地上。

这让一直觉得很快就会被看中当掌柜的大哥有些不满，他开始到处钻营，想要出头。

可是这却惹了府里家生子的眼。

和我前世一样，大哥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起来，明明扫好的地，转一圈回来，又掉满了树叶，吃饭也出了问题，不是没了饭就总是被人抢，睡觉也时不时被人推醒。

只是我因为老实，反倒因此被种花的老仆人看中收做徒弟，之后又跟着学了些知识，这才让那些欺负我的人罢手。

之后才有机会在铺子出事时，因及时作出挽救被老爷看重，升为掌柜。

虽然大哥也想按照我前世的路走，让老爷看重提拔，再嫁女儿给我，但前世他只知道我帮过老爷而被看重，提拔为掌柜，但具体怎么受提拔，却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只能一直承受家生子的欺负，这让大哥苦不堪言。

也让他越发想要出人头地，于是他用自己身上仅有的二两银子，贿赂管事，大哥也从花园洒扫换到了小姐院子外面的小道上。

因为他想找机会接近李老爷的女儿，看有没有机会出现在李府千金周围，得到李府千金的青睐。

5不过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正在各个铺子里采买东西。

前几日进山摘野果的途中，我在崖壁上发现了一棵二十多年的野山参，这个发现太让人惊喜了，我悄悄将野山参挖出来，趁着卖野果的时候送到药铺，直接到手近百两银子。

有了这些银子，我直接在县城买下一间铺子和一栋小院，甚至还有剩余。

当然这些我并没有告诉家里人，因为我知道，在父亲、母亲眼中，大哥更重要，他们要是知道我手里有这么多银子，一定会要求拿出来赎回大哥的。

但这和我的计划刚好相反，于是我只说了最近野果、药草好卖，赚了一些银子，只足够租下一个铺子。

况且大哥自从被卖之后，也不曾捎过话回来，想来生活的非常如意。

其实，在知道大哥想要和我交换人生的时候，我是乐意的，不然当时我不会一言不发。

虽然做农活非常辛苦，但我非常知足。

父亲和母亲虽然经常思念大哥，但并没有阻挠我摘野果、挖草药。

我得以继续我的小计划，所以，在有余钱的时候，我也会买些好的回家，给两位亲人补补身体。

但这并不包括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

知道我因为摘野果和挖草药而攒出了租铺子的钱，村里人全都震惊了，这也导致周围的人开始重视周围的山林，更多人开始进山找野果和草药，有些人还会来找我问那些野果和草药更好卖。

我一一告诉了他们，虽然父亲有些不满，但他知道，我要是一点都不说，怕是会恶了村里人，于是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哥一直没有消息，父亲母亲也渐渐减少了想起他的次数。

我也大了，作为村里极有出息的后生，不过十七就已经将生意做到县城，这让我家经常有媒人出入，都想着早早订下我这个金龟婿。

因为忙着铺子里的生意，父亲怕耽误我赚钱，都被他接了过去，后来等我赚了钱后，我直接给家里买了牛和找了长工，接下地里大半的苦力活。

这让他开始将心力放在我身上。

6对于婚事，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十七岁到底太小，铺子又正处于繁忙期，我推拒了所有的媒人，只说想要先立业再成家。

之后我继续忙碌于县城和村里，因为山里野果和草药数量众多，我改变方法，从自己进山搜寻，变为在村中向村民收购，当然也有其他人和我竞争。

对此我也并不恼怒，毕竟我并不打算以这些作为主业，前世我除了和老仆人学习人情世故，还学会了一手极好的种花技巧，只要不是太稀有的品种，我都能养得极好。

因此，在看顾铺子的闲余，我也会在家里开辟花圃，买来各种花卉种子，辛勤照顾，而这些花，也让我的资产急速扩大。

又过了一年，父母也开始劝我成亲，我想了想答应了。

对于媒人介绍的女子，我最终选了一个秀才的女儿，秀外慧中，性格温柔。

我再次成亲了，之后大儿子出生。

也就在这年秋，母亲意外生病，在昏昏沉沉之际，或许是病得太重了，她只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于是将我唤至床前，哭着说能不能让大哥回来，不然她死不瞑目。

之后虽然大夫来得及时，将母亲救了过来，但她的话，还是让我沉思。

说来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我和大哥都没有什么矛盾，只是前世父亲偏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