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横渠四句:张载入梦解惑
2025年2月5日下午4:00,学校为我们这两个创新班举行了开班仪式。
家长们似乎都很兴奋,很多人拿着手机在拍照记录,而我们这些学生则大多数都是一脸淡定,我甚至有点“我是谁,我在哪?”
的茫然。
校长站在讲台上,声音洪亮,像一柄锤子,把三个信息狠狠敲进我们的脑子:一是恭喜我们从全市脱颖而出,证明我们是“学霸预备队”;二是提醒我们别飘,高中压力只会更大,不仅要学高中课程,还得参加中考,躺平是不可能的;三是要有目标,目标就是名校,尤其是“清北”。
全国各地的县城都有这种班,仿佛考上“清北”是我们这些“小镇做题家”的终极使命。
我盯着校长不断开合的嘴,思绪却飘向了窗外。
这座校园里,曾经站着张世芳、屈原、宋玉……他们是否也曾像今天的我们一样,被某种无形的期望压得喘不过气?
仪式结束后,家长们陆续离开。
同学们像饿狼般冲向食堂,而我却慢吞吞地收拾书包,顺手扛起了无人问津的班旗。
老爸没急着走,他站在走廊的阴影里,举着手机,偷***了一张我的背影。
“你比我想象的适应得快。”
他笑着说。
我扯了扯嘴角:“可能只是表面淡定。”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像小时候那样:“你情商高,心地善良,这点比成绩好更让我们骄傲。”
我忍不住笑出声:“情商高的人可成不了学霸。”
老爸摇头,语气出奇地认真:“我们从来没要求你当学霸,你早就是我们心里最优秀的姑娘了。”
这句话像一缕暖阳,轻轻拂过心间,虽听过无数次,却依然让我心头一颤。
晚自习的教室亮如白昼。
课桌上,崭新的教材和习题册堆成小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每个人都困在各自的“战场”里。
第一次经历如此漫长的晚自习,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我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眼前的数学公式渐渐模糊,像一群跳舞的小蝌蚪。
忽然,一缕墨香钻入鼻腔,像一根无形的丝线,将我的意识从混沌中拉出。
不是圆珠笔的塑料味,不是打印纸的油墨味,而是真正的、带着松烟清苦的墨香。
我猛地抬头——眼前的教室消失了。
我竟置身于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青砖地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残破的窗纸被夜风掀起一角,零星的更鼓声透过缝隙传来,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的孤寂。
“小友夜半造访,可是为论道而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葛衣文士悬腕立于案前,眉间深壑如刀刻,枯瘦的手指抵住镇纸,宣纸上写着“为天地立心”五个大字,最后一捺却突兀地悬在半空。
我心头一震——这不是张载吗?
那位历史课本上的大儒,竟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我有些慌乱,后退一步,不慎撞上了砚台架。
墨汁泼洒在我白色校服的下摆,晕开几朵狰狞的黑梅。
张载咳嗽了几声,目光投向窗外,语气沉重:“你说‘为天地立心’是空话,那满地骸骨该向谁讨个公道?”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汴京的秋夜本该静谧,此刻却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隐约传来妇人压抑的啜泣。
原来,三天前西夏骑兵劫掠边镇的消息,己让这座不夜城变成了惊弓之鸟。
张载从袖中取出半块硬如石砾的炊饼,掰开饼屑撒向砚台,惊走了偷食的鼠辈。
他苦笑道:“某二十岁向范仲淹献《边议九条》,被笑作书生妄论兵事;三十八岁辞御史台,西十二岁著《正蒙》,却被斥为离经叛道。”
他指了指案头堆积的弹劾奏章,最上面那封朱批刺目而冰冷:“关中学说,蛊惑人心。”
“这‘往圣’二字,原是要用脊梁抵住刀斧写的。”
张载的笔尖悬在“继绝学”上方,剧烈颤抖。
一滴墨坠在“学”字中央,像一滴永远擦不干的泪。
他忽然指向砚台,声音低沉却有力:“少年郎,你且看这墨——”我凑近一看,砚台中的墨汁忽然翻涌如浪,映出千年后的景象:穿校服的学生在题海中沉浮,少年在实验室调试卫星模型,志愿者在山区课堂点亮投影仪,研究员在古籍数据库敲击键盘……9:50的下课***骤然响起,幻境如泡沫般破碎。
我慌忙翻开历史课本,张载画像旁的“横渠西句”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字隙间似有碎金流转,恍若未干的墨迹,仍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