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己活过九千个春秋,此刻正独自坐在一片璀璨星野下,指尖摩挲着青玉酒盏,任由记忆在温热的酒气里浮沉。
最初他并不知晓自己的长生之秘,像所有修士一样修炼、闯荡,结交了无数志同道合的友人。
只是那些旧识,如今大概只剩两人还在世间行走。
死去的,有的陨于他亲手递出的解脱(为免他们困于境界牢笼),有的在证道帝劫中形神俱灭,还有的终究抵不过时光侵蚀,在衰老中阖目长辞。
但有一人例外 —— 那人证道成帝,成了当世唯一的无敌存在,威临诸天,俯瞰万古。
而这位名为苍渊的大帝,正是冷轩此生最忌惮的人。
他虽能长生,却永远卡在证道的门槛外,无法触及那无上境,自然也永不是苍渊的对手。
若长生的秘密被对方知晓…… 冷轩不敢深想。
这些年他藏得极深,好在天生自带隔绝天机的能力,像一袭无形的斗篷,将他的存在从天道因果里轻轻抹去。
但他始终不确定,这能力能否挡住大帝的探查。
“长生者困于长生,无敌者困于无敌。”
冷轩忽然低笑,举杯对着星空喃喃,“当年醉仙居的少年,一个要横推万界,一个想永立时光,如今倒成了彼此的悖论。”
与此同时,苍渊界中央的凌天殿内,苍渊大帝正与妻子凌仙儿依偎在玉榻上。
凌仙儿鬓角己现微霜,纵使驻颜有术,也难掩周身萦绕的暮气 —— 她大限将至,近来总爱追忆往昔。
“阿渊,咱们那批人里,该陨落的陨落了,该成帝的也成帝了。”
她靠在丈夫肩头,指尖划过对方袖口的星纹,“可那个人…… 那个总躲在你影子里的冷轩,他到底活成了什么模样?”
苍渊听到这个名字,指尖轻轻一颤,记忆忽然回到万年前的星海战。
那时他们曾并肩斩尽天骄,在血与火中许下 “若你成帝,我便守你身后” 的誓言。
“他啊……” 苍渊望向殿外翻涌的星河,语气淡淡,“应该还躲在某个陨石坑里喝酒吧。
当年他天资比我更盛,却在证道前夕莫名消失,连帝劫都没渡。”
凌仙儿抬头,看见丈夫眉间闪过一丝极淡的怅惘:“你们曾是过命的兄弟,你当真不好奇他为何躲着?”
苍渊忽然轻笑,掌心托起凌仙儿的下巴,指尖拂过她眼下的细纹:“有什么好奇的?
他若怕我觊觎他的秘密,便躲一辈子。
我苍渊证的是独行道,何须借他人羽翼?”
话虽如此,他心里清楚,每次催动天眼扫过宇宙时,总有那么一缕混沌气机从某个未知角落飘来 —— 那是冷轩独有的气息,像醉仙居的米酒,混着血腥与孤寂。
“可你当年替他挡过禁忌之伤,他也为你挨过帝劫雷罚……” 凌仙儿欲言又止,看着丈夫忽然冷下来的眉眼,终究没再说下去。
殿外忽有帝威浩荡,星辰为之明灭。
冷轩在极远处的陨石上抬头,看着天边闪过的金色眸光,忽然嗤笑一声:“苍渊老东西,又在卖弄你的大帝神通?
扰人清梦,活该你娶不到媳妇 ——” 话未说完,却想起凌仙儿当年出嫁时,他躲在云层后偷偷撒下的星砂,忽然沉默地灌了口酒。
星空两端,两道身影隔着千万光年,一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口未愈的旧疤(那是替对方挡下禁忌时所留),一个望着袖口残留的星砂(那是某人临走前塞的护身符)。
有些话,像醉仙居坛底的沉酒,封了万年,终究没开封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