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发烧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
她微微坐起,抬起消瘦的胳膊,用手指将窗帘的缝隙放大,已经亮天许久了。
门外一直传着嘈杂的声音,电视播着烂大街的电视剧,里面男男女女的对话持续不断。外卖的味道混杂着烟味,让胃里没有食物的纪念一阵恶心。正当她打算接着躺下去时,门外传来一个蛮横的声音。
“纪念,你是猪吗?快起来给我买午饭去!”说话的是纪念同父异母的弟弟纪凡。墙上的表才九点,纪念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磨。
她不吱声,起身反手锁上了门。纪凡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给脸不要脸是不?”说罢,开始疯狂的拧起门把手。眼看着纪凡要破门而入,纪念的后妈徐可欣这才从屋里探出头。
“好了凡凡,小念可能难受,毕竟人家不能碰凉水……还真没听说碰到凉水就感冒发烧的……”女人一脸鄙夷,阴阳怪气的嘀咕一会儿,“妈给你一百自己买点吧。”
纪念听着,咬了咬牙。碰到凉水?纪凡把她整个人踹进溪水里?
“一百够干嘛啊,妈~”纪凡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向女人撒起娇来。“再给一百吧~”女人宠溺的笑笑,悄声说:“找你爸去。”
“爸!”纪凡抻着脖子喊了一声。
男人刚睡醒,走到跟前抬手给了五百。
“给这么多,你就惯着他吧”女人说。
“谢谢爸!”
“老公,今天去哪儿溜达?”
“我先走了,你们小两口自己腻歪吧”
“嘿,这孩子……”
这场温暖的家庭闲谈持续了十多分钟,因为纪凡的离开而结束。
纪念听着听着,感觉自己是这家里的看客。有点想妈妈了。
今天是周日,快中午时,腻歪的男女才出门。纪念一听到客厅关了门,就起身收拾起来。
十分钟,人已经在客厅门口了。
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纪念家因为徐可欣工作的缘故,搬到林华市。名如其景,放眼望去林华市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高中生活就要开始了,但纪念并不在乎。她已经做好了独来独往三年的准备。
五年级时,纪念母亲去世了。半个月后,纪念父亲纪振华带回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小念,这是徐阿姨,以后她就是你的妈妈了。这个孩子是你亲弟弟纪凡,比你小一岁……”
纪念恐惧的看着一脸傲气的女人和充满恶意的孩子,向后退了退。再看父亲,他脸上已经没有母亲离去时的悲痛,或者说,他没有悲痛过。介绍完家里的新成员,父亲就不再管纪念。全然不知纪念冲进了大街。
再次醒来,纪念是在医院,身边只有徐可欣。“醒了?”女人问。纪念直勾勾的盯着女人的手,她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女人冷“哼”一声,说:“你和你妈妈一样敏感,敏感的让人恶心。”然后拿出一个刚削好的苹果,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自那次车祸以后,纪念再也没有正视过徐可欣,脾气越来越不好,性格也变得冷淡。这种性格在学校肯定是很难交朋友的,更何况纪念本身就不爱说话。初一开学没多久,所有女生就都传纪念的坏话,说她傲气,看不起别人,性格不好。只是因为纪念敷衍的跟一个人缘很好的女生打了个招呼。
记忆回到现在,纪念敲了敲额头,内心想着,没关系,自己一个人还是很安静的。
她出门到楼下吃了口饭,打算去文具店买些用品。进文具店时,她不小心撞了一个男生。
男生个子很高,身上的白衬衫一尘不染,前额的头发随意的垂下来,懒散又带着点孤傲。男生瞥了一眼纪念,眼神能把人从烈日炎炎带到白雪皑皑。
“喂,你踩到我了。”男生动动喉咙,低声说。
“不好意思。”说完,纪念面不改色的向里走。
男生长的是真的完美,从小就接受着众多女生炙热的目光,“你没看到我的鞋上有鞋印吗?”男生微微抬起脚,用手指了指白鞋。
纪念默念着“你有错在先”,心里忍着自己的不耐烦,转过身。她顺着男生指着的方向看去,脸上依然很冷淡,没有歉意,也没有惊慌失措。看清鞋的情况后,纪念扯了扯嘴角,这男的莫不是有病吧?鞋在阳光的照射下洁白的很,唯一黑地方恐怕就是鞋底了。纪念皱着眉,抬头看向男生,怒目与调侃的眼神对视了几秒。,最后留下了句话,转身出了文具店。
看到纪念脸上有了表情,男生轻笑了一下,对自己的恶作剧甚是满意。随后也转身进入茫茫人海中。
“精神病下次出门还是让大人领着吧……”刚刚纪念是这么说的。
纪念不想回家,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一家人正在温馨的看电视。
纪振华看了看纪念,算是打了个招呼。徐可欣干脆没抬头,仍然吃着手里的葡萄。纪凡手里正玩着用五百多元钱买的手办。“你上哪儿鬼混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纪凡讥笑着。
纪念换鞋的手顿了顿。偌大的房间只有电视声。
果然,纪振华是真的爱这个儿子。
她明知道父亲不会帮她,但仍然在期待着。
纪念深呼一口气,走到父亲面前。“明天高一开学,我住校。”徐可欣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
纪振华没有读出女人间的火药,点点头敷衍了几句。又给纪念转了两千元。“买完洗漱用品,剩下的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纪念转身朝楼上走,走了一半又回到客厅。她盯着徐可欣。
“我住校不代表房子是你们的。”
“我不是离开家,是离开你们。”
纪念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妈妈的,妈妈的娘家都很有钱。这也是为什么徐可欣再不满也不敢动纪念的原因。房子是纪念名下的。
纪念从没正视过徐可欣,让徐可欣一度认为自己很厉害。可今夜徐可欣对上纪念的眼睛时,浑身不自在。
回到楼上的纪念,坐在地毯上,心里走了一丝轻松。
房子是她永远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