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后仰，后脑勺撞在香料柜上，十几个水晶瓶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空气中瞬间爆开混乱的香气旋涡——檀香、雪松、依兰——这些平日精确到毫克的气味分子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别动，苏小姐。
"面罩后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像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我们只要那段记忆。
"苏芮的指尖悄悄滑向工作台下方的紧急按钮。
她能闻到入侵者身上的气味：廉价合成皮革、军用***，还有那种特殊的金属腥味——只有经常使用非法记忆设备的人才会有的脑脊液渗漏症状。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她故意让声音发抖，同时用脚跟在地板上摩出特定频率的震动。
智能管家虽然***扰，但老式机械安保系统还能响应。
领头的记忆窃贼向前一步，他面罩上的燃烧玫瑰疤痕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别装了，林晚秋的女儿。
"他转动记忆提取器的调节环，"我们很清楚你遗传了她的...特殊天赋。
"母亲的名字像一记耳光抽在苏芮脸上。
她突然意识到肋下传来异常的温热——藏在口袋里的"永恒之夏"正在发烫。
某种不属于她的恐慌感顺着玻璃瓶爬进血管，她的视野边缘开始浮现陌生的记忆碎片：一双手正在键盘上输入指令，屏幕上闪过"MX-117净化协议"的字样..."现在！
"苏芮猛地拍下按钮。
香料柜顶端的消防系统喷出特制气雾剂。
这不是普通灭火剂，而是她为防盗设计的记忆干扰烟雾——混合了东莨菪碱和人工合成的海马体抑制因子。
三个入侵者顿时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般跪倒在地，记忆提取器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苏芮趁机冲向备用出口。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鼻腔里充满铁锈味。
这不是烟雾的味道，而是她的联觉能力在超负荷工作——那些入侵者的记忆正以气态形式从他们七窍中渗出。
她"看"到零碎的画面：某个地下拍卖会，自己的全息投影正在旋转，拍卖师喊着"嗅觉联觉基因序列"...通风管道比她记忆中狭窄得多。
苏芮蜷缩着爬行，手肘撞到管壁发出沉闷的回响。
二十八岁的身体己经不像八岁时那么灵活，当年她正是从这里逃出火场的。
永恒之夏的瓶身贴着她的肋骨振动，仿佛有颗微型心脏在里面跳动。
管道突然剧烈摇晃。
某种次声波武器穿透金属壁，苏芮的臼齿因共振发酸。
后方传来切割机的嗡鸣，通风管道的温度迅速升高。
她绝望地意识到——这些不是普通的记忆窃贼，而是装备了军用级武器的专业团队。
前方出现分叉口。
苏芮本能地选择左侧，那里通向大楼的废弃记忆银行。
她的指尖刚触到出口栅栏，整段管道突然被某种巨力扯动。
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她连同半截通风管一起坠入黑暗。
坠落的时间长得反常。
苏芮恍惚想起心理学课本上说，人在危机中会感知到时间膨胀。
但当她真的砸在某个柔软物体上时，才发现时间确实被拉长了——某种缓冲力场接住了她。
"接住你了，调香师小姐。
"带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苏芮挣扎着抬头，看到一张被全息瞄准镜荧光映亮的脸。
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双令人不适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深褐色，右眼却是机械义眼，瞳孔处有个微型狙击镜正在自动调焦。
"陆沉。
"男人单手把她拎起来，像摆放易碎品般将她放在墙角，"建议你屏住呼吸三秒。
"不等苏芮反应，男人朝通风管道破口处抛出一颗银色小球。
球体在空中展开成蜂巢结构，释放出无数纳米级记忆干扰丝。
管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三个入侵者像断线木偶般栽落下来。
"记忆干扰弹..."苏芮捂住口鼻，"这是军方违禁品！
""而你口袋里那玩意是民用级？
"陆沉的机械义眼转动着锁定她藏香水的位置，"林晚秋的永恒之夏，理论上应该和它的主人一起烧成灰了。
"苏芮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个陌生人不仅知道母亲的名字，还清楚香水本该被销毁的事实。
她的手指悄悄摸向工作服暗袋里的麻醉喷雾，却听见陆沉突然吹了声口哨。
"精彩，他们给你打了记忆强化剂。
"他蹲下来检查昏迷的入侵者，"看来有人非常想要你脑子里那段MX-117配方的记忆。
"苏芮的指尖僵住了。
MX-117——这正是母亲留言中提到的编号。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陆沉突然拽着她扑向一旁。
原先站立的位置被一道红色激光烧出焦痕，天花板的阴影里还藏着第西个***。
"退后！
"陆沉把她推向记忆银行的服务器阵列，自己则从后腰抽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
枪身透明部分流淌着荧光蓝的液体，苏芮闻出那是经过改造的脑脊液——某种生物神经武器。
***从通风管跃下的瞬间，陆沉开火了。
没有爆炸声，只有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
子弹在空气中展开成网状结构，首接包裹住袭击者的头部。
那人像被按下暂停键般僵在原地，眼白上翻露出快速眼动期的特征。
"记忆具象化弹..."苏芮认出了这种传说中的武器，"能把短期记忆具现成实体牢笼。
"陆沉惊讶地挑眉："调香师小姐懂得不少啊。
"他突然凑近，机械义眼发出扫描的蓝光，"等等...你的瞳孔在自主调节视紫红质密度？
"苏芮还未来得及反应，肋下的香水瓶突然剧烈震动。
钴蓝色的液体自动汽化，从瓶口喷出一团星云状的雾气。
雾气中浮现出母亲实验室的立体投影——这是段从未见过的记忆：年轻的林晚秋正在将某种银色液体注入香水基底，而她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模糊身影。
"记忆自主激活？
"陆沉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严肃，"这不可能...除非..."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记忆银行的外墙被炸开个大洞，夜风裹挟着雨水灌进来。
陆沉咒骂着抓住苏芮的手腕："计划变更，我们得..."他的话戛然而止。
苏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破洞外的雨幕中，悬浮着十几个戴燃烧玫瑰面罩的身影。
他们的记忆提取器同步启动，蓝光在雨水中折射成诡异的网格。
"抓紧我。
"陆沉突然揽住苏芮的腰，另一只手按下腕表上的按钮，"希望你不怕高。
"苏芮最后看到的，是母亲记忆投影中那个模糊身影转过来的瞬间——那人白大褂上别着的，正是燃烧玫瑰形状的胸针。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陆沉携带的便携式折跃装置将他们抛入扭曲的空间隧道。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苏芮闻到一种奇特的气味从陆沉身上传来：枪油与古龙水之下，藏着某种她只在童年医院里闻过的味道——那是父亲精神崩溃前，总在病床上反复书写的墨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