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痛恨自己嗓音中的颤抖,“他才西岁。
不,求求你,别让他加入军团。”
“对于军团来说他太年轻了。
另一种命运在等待着他,部长。”
她感到全身冰凉,她的眼睛同时在不断适应。
落日的余晖中,她能辨别出他华丽盔甲模糊的轮廓。
装饰着花纹的金甲,发出机械的低吟。
手中的长矛瞄准着她。
手臂般长的矛刃上安装着一把巨大的爆弹枪,外面缠裹着一层金属网。
这些并没有使她惊讶。
令她吃惊的是这个杀手卸去了头盔,露出了曾为人类的面容。
“我从未见过你们中任何一个这样做,”她说。
“我甚至不确定你们还有面部。”
“现在你知道了。”
科嘉·祖看着那个刺客,他的头微微一偏,机械的微鸣从那无价金甲的护颈中传出。
不管这残暴之人的主子通过何种基因干预强化他的智力和雄躯,他的诞生之地无法掩饰。
他曾是人类,曾经是。
一道道战疤覆盖着可能是来自阿尔比亚地区的人种特征。
“至少让我知道取我性命之人的名字。”
他迟疑了一下,她甚至一度相信自己问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然而他目光坚定。
“我的名字是康斯坦丁·瓦尔多。”
“康斯坦丁,”她缓缓地重复。
她对旧地球时代的神话了如指掌,常常在演讲中加以引用。
这总是能极大激励她手下那些没有信仰,没有希望的渣滓。
部长笑了,不再在意她的孩子将面临怎样的折磨,以及她本人即将迎来的死亡。
她张牙咧嘴,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容。
“我死在一个与古代君主同名的人手上。”
“或许是吧。
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保证能使其上达天听。”
科嘉·祖弯了弯下唇,“皇帝。
多么令人恶心的头衔。”
“他是这个星球的统一者,这个种族的统治者。
这个头衔恰如其分。”
她露出牙齿,挂着一副挑衅般的丑陋微笑。
“你真的知道你在侍奉什么样的生物吗?”
“当然。”
漆黑双目紧紧盯着。
“你呢?”
“‘人类之主’。”
她摇了摇头,生出一种令她好笑的正义感。
“他甚至算不上人类。”
“祖部长。”
金甲战士语带警告,但她忽略了。
“他有过呼吸吗?”
她喝问。
“告诉我,禁军。
你听见过他呼吸吗?
他只是一件古老长夜留下的遗物,一件失控的武器,如今猖獗作妖。”
瓦尔多眨了一下眼,这是她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见到。
这种罕见的人类表情令人紧张——她甚至觉得如此不真实,仿佛这表情绝不应当出现于他泥塑木雕的脸上。
“泰拉,”他说,“是一个干旱的星球。”
她当然明白。
她深知能置她于死地的每一项罪行,但这个却出乎她的意料。
一阵呕吐般的大笑冲破她的喉咙,“哈,你这可悲的奴才,”她几乎无法控制脸上病态的笑容。
“其他世界也同样苦于旱灾,”这金色杀手的双眼含着非人的平静,其后闪耀着的智慧让它们看起来更加令人不适。
“然而它们中没有一个如此饱受战争创伤,也没享有人类摇篮的远扬美名。
这个星球是大远征搏动的心脏,部长。
你可知道有多少男人、女人和孩子如今在向这里艰难跋涉——回到人类发源的故土?
你可知道有多少朝圣者渴求看上这个星球哪怕一眼?
你可知道有多少难民在逃离他们曾被长夜所阻隔,如今逐渐崩溃的家园世界?
现如今人们把泰拉上未被定居的一寸寸土地称为新生帝国最为昂贵的商品。
但我们都知道并不尽然,不是吗?
有一样东西远比这这珍贵稀有。”
她聆听着他的每一句话,缓慢而平静地呼吸,手中的枪又被攥紧了几分。
即使她知道她死期己至,即使她明白自己永远没有机会举起手枪,生存本能也依然在尝试控制着她的躯体,以驱使她挣扎求生。
“我所做的一切,”她说,“都是为了我的人民。”
“那你今天也将为他们而死。”
他的语气中不带恶意。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你其他的那些叛逆行为入不了圣上的法眼。
比如你进行的大清洗,关于禁忌血肉造物的交易,你在加满尼克平原地下仓库中藏匿的基因工程样本。
你那抵抗组织从未对神圣帝国造成哪怕一丝威胁,你的变节行为也不值一提。
用你那机器抽干最后一片海洋,这罪行才最终招致你的***判决。”
“所以罪名是偷水?”
她更想笑了,但感受绝不愉悦。
那狂笑在她的血管里蜿蜒,寻求着释放。
“致我死命的罪行就是个,偷水?”
“我很高兴你能正确认识眼下的情况,祖部长。”
伴随着奇特的礼貌和金甲的鸣响,他再一次偏了偏头。
“再见。”
“等等。
我的孩子呢?
你们要把他怎样?”
“他将会披金甲,执利刃,承担世间最为沉重的使命。”
祖咽了咽喉咙,鸡皮疙瘩窜了上来,“他会活下来吗?”
金人点了点头。
“只要他足够强大。”
一瞬间内,她的颤抖平息了。
恐惧离她而去,只留下解脱和希望,以及在它们之中的***裸的蔑视。
她闭上了双眼。
“那他一定会活下来。”
她说。
一声沉闷而颇具冲击力的枪响,她倒在地上,溺于自己的血液,不停地呛咳。
压力在减轻,热量在流失,世界在变暗,最终一切都归于仁慈的虚无。
至少对她来说,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