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枯枝突然破开水面,清梧死死攥住这根救命稻草,被拽上岸时咳出大口血水。
老渔翁的斗笠压得极低,蓑衣下却露出百鸟朝凤裙的金线滚边——那独特的"卍"字不到头绣法,正是苏绣大家周娘子的独门手艺。
"姑娘莫怕。
"老渔翁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润,揭下斗笠竟是张年轻女子的脸,"奴婢奉苏掌柜之命,在此候您三日了。
"清梧这才发现自己的襦裙前襟全破了,露出里面绣着沈家族徽的杏色肚兜,她慌忙拢住衣襟。
女子将清梧带到凤鸣戏院门口,清梧还来不及道谢,女子己消失不见。
戏院的朱漆大门前,周嬷嬷正在训斥个小丫头,老妇人枯瘦的手指捏着根银簪,簪头沾着可疑的暗红。
她发髻上别着朵绢制牡丹。
"这就是苏掌柜说的巧儿?
"周嬷嬷的银牙咬得咯咯响,突然用簪尖挑起清梧下巴,簪子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阿沅遇害那晚的箭镞。
"倒是生得标致,可惜..."她话音未落,清梧怀中的金锭突然掉落,周嬷嬷瞳孔骤缩,老妇人枯树皮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进来吧,以后就做个粗使丫头,我这里可不养闲人。
"清梧低头应是,突然看见自己倒映在积水里的模样——散乱的鬓发沾着水草,月白襦裙染满淤泥,活像个水鬼。
三个月后清梧抱着浆洗的戏服穿过回廊时,忽然听见屋顶传来环佩叮当。
抬头看见个着杏红襦裙的女子正在檐角行走,金线绣的百鸟朝凤纹在夕阳下流光溢彩。
那女子轻盈地落在她面前,眼尾朱砂痣红得滴血,她指尖挑起清梧一缕散发,指甲染着凤仙花汁,"新来的?
我是叶蓁。
"清梧闻到她身上混合着曼陀罗与沉水香的复杂气息,叶蓁突然凑近她耳畔:"周嬷嬷的牡丹佩..."话音未落,老妇人阴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今日的《游园惊梦》可练熟了?
"叶蓁转身时裙摆扫过清梧的手背,塞给她个冰凉物件——是半片蓝楹花形状的玉片。
子时的更声像裹了层湿棉花,闷闷地飘进柴房。
清梧蜷在霉味刺鼻的草堆上,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打量手中的蓝楹花玉片——叶蓁白日塞给她的物件。
玉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从完整佩饰上硬掰下来的,断裂处还沾着点暗红,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的血迹。
"啪嗒。
"屋檐滴水声突然变得密集,清梧赤脚摸到门边,发现院里积水中飘着几片曼陀罗花瓣——正是周嬷嬷药圃里那些妖艳的毒花。
她想起每次擦洗戏台周围的青砖时,都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经过仔细观察,她发现,是从戏台旁边的立柱前第三块青砖传出来的,她提起己经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襦裙下摆,踮脚踩过青石板。
三个月来,她的脚底早己磨出层薄茧,再不会被碎石子硌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