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激得她打了个喷嚏,卷发梢滴下的水珠在木质地板上砸出小坑,倒映着她鼻尖上未擦干净的草莓果酱。
“再磨叽下去,午餐的鳕鱼就要被卡普那家伙抢光了!”
老板娘的吼声穿透阁楼,震得丽娅脚踝的银链跟着晃了晃。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制服领口,故意让荷叶边歪出慵懒的弧度,左腰的疤痕在白衬衫下若隐若现——这招“不经意的诱惑”屡试不爽,总能让海军们主动帮她端盘子。
后厨飘来焦糊味时,丽娅正把最后一块蜂蜜面包塞进嘴里。
玛琪娜举着冒烟的烤盘冲出来,围裙上沾着黑炭般的面包渣:“你倒是吃得香!
去前堂盯着那帮饿死鬼,别让卡普把腌黄瓜罐都舔干净了!”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指尖勾住三壶冰镇麦酒,腰肢轻摆避开老板娘挥来的木勺——七年酒馆生涯,她早把“摆烂走位”练得炉火纯青。
前堂的长木桌旁,卡普正把整碗炖菜扣在战国的折扇上,秃头中将的太阳穴跳着青筋:“你这***,这是鹤中将送的青瓷扇!”
“哈?
能盛汤的扇子才是好扇子!”
卡普的大笑震得吊灯上的灰尘簌簌掉落,恰好落在丽娅刚擦干净的吧台上。
她盯着那几点灰,突然捂住心口作西子捧心状:“哎呀,卡普中将的霸气把灰尘都震下来了,看来得请您亲自擦吧台呢。”
周围响起压抑的低笑。
卡普挠着后脑勺傻笑,战国趁机把折扇抢回来:“小丫头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丽娅冲他眨眨眼,酒窝在脸颊浅现:“还不是跟战国中将学的,您骂起新兵来,可比玛琪娜的烤面包还烫嘴呢。”
这话让几个偷瞄的海军差点呛到麦酒,战国的折扇“啪”地敲在吧台上,却藏不住唇角的弧度。
二、古兰特的铁盒与旧伤疤正午的阳光最烈时,古兰特的白大褂影子才晃进酒馆。
丽娅正趴在窗边数海鸥,看见老人领口的海军徽章闪着冷光,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银链接口处的金箔——那里藏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是古兰特在她昏迷时刻的“活下去”。
“又在偷懒?”
古兰特把铁盒推到她面前,里面是整齐码放的柠檬硬糖,“医务室新来了批伤员,都是追击‘黑鳍海盗团’的驱逐舰水手。”
丽娅的手指顿在糖块上,“黑鳍”这个词像根细针扎进伤疤,七年前珊瑚湾的火光突然在眼前闪过。
老人镜片后的目光暗了暗,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通缉令。
画像上的男人缺了只耳朵,嘴角叼着铁钩——正是当年杀害她父母的海盗团二把手“铁钩比尔”。
丽娅的指甲掐进掌心,听见古兰特说:“他们在伟大航道中段出没,海军本部准备组建追击小队。”
“关我什么事?”
她突然抓起硬糖塞进嘴里,柠檬的酸涩在舌尖炸开,“我只是个端酒的服务员。”
古兰特没说话,只是用指节敲了敲通缉令上的悬赏金:三千万贝里,括号里标注着“擅用儿童当肉盾”。
丽娅的视线掠过那行小字,想起珊瑚湾那个总把贝壳串成手链送她的小女孩,喉咙突然像塞了团海藻。
吧台另一端,卡普的声音突然响起:“喂喂,古兰特你又在吓唬小丫头!”
他晃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条烤鱼,“黑鳍团算什么,老子当年一拳就能砸烂他们的破船!”
战国无奈地扶额:“卡普,你上次把追击舰开成观光船的事还没算呢。”
丽娅趁机把通缉令折成纸船,看着它顺着桌面的水渍漂向卡普的烤鱼盘:“中将大人要是能活捉比尔,我就免费请您喝一个月麦酒。”
卡普的眼睛立刻瞪得像铜锣:“一言为定!
老子明天就出海——”“前提是您别把军舰开去风车村吃仙贝。”
战国凉凉地补刀,惹来前堂一阵哄笑。
三、暮色中的银链独白黄昏的阳光把酒馆染成琥珀色时,丽娅正蹲在后巷给银链上油。
潮湿的海风里飘着铁锈味,像极了当年古兰特救她时,军舰甲板上的气息。
通缉令的纸船躺在脚边,被海水泡得发皱,铁钩比尔的笑脸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还在想珊瑚湾的事?”
古兰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人手里拎着个帆布包,里面露出半截鱼叉柄——正是科林当年用的那把。
丽娅猛地站起来,银链在脚踝绷成首线:“您不是说过,往事就该沉进海底吗?”
“但有些东西,会自己从海底浮上来。”
古兰特把鱼叉递给她,金属表面刻满新的划痕,“这是第七次修补,和你的银链一样。”
丽娅摸着熟悉的木纹,突然发现叉头嵌着片彩虹色珊瑚碎——是古兰特从珊瑚湾的废墟里捡的,和她记忆中父亲渔船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涌出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在酒馆里能把醉汉哄得团团转,却在看见旧物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古兰特递来手帕,语气却依然生硬:“哭够了就去厨房,玛琪娜炖了海带汤,你最讨厌的那种。”
丽娅破涕为笑,用手帕狠狠擦脸:“您果然还是不会安慰人。”
老人转身时,她看见他白大褂下摆沾着的面包屑——和父亲当年出海归来时一样,总带着烤炉的温度。
或许,有些伤疤永远不会愈合,但总有人会往伤口里撒薄荷糖,而不是海盐。
西、醉汉、月光与未说出口的锚深夜打烊时,丽娅正在擦拭最后几盏吊灯,楼梯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某个满身酒气的海军士兵撞进吧台,袖口露出的刺青让她瞳孔骤缩——那是黑鳍海盗团的标记,交叉的铁钩与鱼骨。
“小姑娘,给老子来杯朗姆酒。”
男人的嗓音像砂纸擦过甲板,手背上的刀疤划过桌面,留下道浅痕。
丽娅转身时己换上甜美的笑,酒窝在壁灯下若隐若现:“先生要加冰还是加椰奶?”
趁他分神的瞬间,脚尖悄悄勾住了吧台底下的警铃绳。
“加你的眼泪如何?”
男人突然攥住她手腕,酒气混着铁锈味扑来,“听说你是珊瑚湾的漏网之鱼?
比尔大人可想念你的小银链呢。”
丽娅的后背撞上酒架,玻璃瓶晃动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不是恐惧,而是七年未曾有过的、近乎狂喜的战栗。
银链在挣扎中绷断,小锚挂坠掉在地板上。
男人的视线被吸引的瞬间,丽娅的膝盖狠狠撞上他下腹——这招“玛琪娜防狼术”她练了上百次,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醉汉惨叫着倒地,恰好撞翻了丽娅事先准备好的水桶,肥皂水在地板上积成滑溜溜的湖。
“抓海盗!”
她的呼喊惊醒了楼上的卡普。
木门被轰然撞开,中将的铁拳带着风声砸下,却在看见丽娅坐在碎玻璃堆里时猛地收力:“该死,别把血蹭到我的仙贝上!”
战国跟着冲进来,折扇“唰”地展开:“果然是黑鳍团的余党,看来他们也知道丽娅的存在了。”
古兰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医疗箱:“伤在手掌,没大碍。”
他蹲下来替她包扎,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血时,丽娅忽然发现老人的手在抖——原来这个总板着脸的老头,也会害怕失去。
午夜的月光漫进酒馆,丽娅坐在吧台边,看着古兰特重新焊补银链。
火星溅在他手背,留下细小的焦痕,却不及她左腰的疤痕万分之一深。
卡普打着呼噜趴在桌上,战国的折扇盖在脸上,玛琪娜在后厨煮着醒酒汤,碘伏味混着海腥味,织成新的安全网。
“疼吗?”
古兰特吹凉焊枪,银链在他掌心泛着微光。
丽娅摇摇头,指尖抚过新焊的锚形接口——比原来的更结实,也更温暖。
她忽然想起序章里沉海时松开的面包,想起七年后第一个接住她的,不是海豚,而是这个满身消毒水味的老头。
“古兰特医生,”她忽然凑近,在老人耳尖留下个浅吻,“明天教我打绷带吧?”
老人的耳尖瞬间通红,像被烤焦的面包边,却依然用手术刀般的语气说:“先学会别把止血钳藏进甜点柜。”
银链重新戴上脚踝时,丽娅听见远处传来军舰起航的汽笛。
她知道,有些故事注定无法被海浪冲走,就像珊瑚湾的月光永远映在银链上,而她的锚,早己从海底的废墟,移到了这群吵吵闹闹的海军身上。
晨光初绽时,丽娅把通缉令纸船放进洗碗池,看着它在肥皂泡里浮沉。
玛琪娜的骂声又响起来,卡普在抢最后一块腌黄瓜,战国的折扇敲在吧台上催她上酒——这就是她的日常,摆烂却鲜活,疼痛却温暖,像杯加了薄荷的麦酒,苦甜交织,却让人欲罢不能。
银链晃出细碎的光,这次,它不再是坠海时的绝望,而是锚定在新港口的、属于丽娅的,独一无二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