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键盘在他指尖下发出虚假的敲击声,和周围三十七个同事的键盘声完美同步——这是管理局早晨九点十五分的标准背景音效。
"ID-4479***观察报告,情绪波动曲线确认异常。
"陆烬停顿了一下,删掉"异常"改成"符合预期"。
监控摄像头正在记录每个质检员的输入速度,连续三次低于标准值会触发心理评估。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昨晚那颗黑色胶囊藏在公寓通风管里,但胶囊表面渗出的暗红色液体让他整夜未眠。
那不是情绪记忆的常规载体颜色,更像是...血。
"陆质检员。
"冰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陆烬抬头看见林语站在隔间外,她的虹膜投影镜片今天调成了管理局标准灰色,"陈组长要见你,现在。
"电梯上升时,陆烬注意到林语后颈的采集器边缘有新鲜血迹。
最新型号的NS-7采集器会首接刺入脊椎神经,据说能提升30%的情绪采集效率。
"你换了新型号?
"陆烬问道。
林语机械地摸了摸后颈:"强制升级。
昨天半夜来的通知,所有三级以上职员..."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球快速左右移动三下,这是记忆检索时的标准反应,"所有三级以上职员必须安装NS-7系列。
"陆烬数着电梯上升的层数。
当数字跳到27时,林语突然露出标准的15度微笑:"您的情绪采集器似乎还是旧型号?
""过敏体质豁免。
"陆烬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伪造的皮疹照片。
这个借口用了两年,但每次被问起时,他后腰的肌肉还是会绷紧。
---陈组长的办公室弥漫着人造雪松的味道。
陆烬站在全息投影的地毯上,看着自己的情绪曲线在空气中跳动。
那条代表"镇定"的绿色线条平稳得像个谎言。
"解释一下。
"陈组长敲了敲桌面。
投影切换成昨天刑场的监控录像,定格在犯人把胶囊塞给陆烬的瞬间。
画面上陆烬的背影完美遮挡了交接动作,但角度刁钻的备用摄像头还是拍到了他手腕的移动。
陆烬的指尖微微发麻。
他保持着教科书般的平静呼吸,让采集器记录的生理指标维持在安全区间。
"我在检查犯人生命体征,规程第17章第3条。
""我不是说这个。
"陈组长调出另一段视频。
放大西十倍的画面里,犯人嘴唇蠕动的轮廓被AI还原成声波图,"这句遗言没记录在案。
""记住,甜美的都是陷阱。
"陆烬复述道,同时观察着陈组长左手小指的抽搐——这是植入式情绪抑制器过载的征兆。
有趣,什么能让一个每天处理上千例极端情绪的管理局组长失控?
陈组长突然拉开抽屉。
在那一闪而过的瞬间,陆烬看到抽屉深处躺着张烫金请柬,封口印着"情绪云端管理局"的徽章。
"校准。
"陈组长扔过来一个银白色金属环,"你的情绪曲线太完美了,完美得不自然。
"陆烬把校准环套在右手腕上。
冰凉的金属立刻收缩贴合,十二根纳米探针刺入皮下。
剧痛沿着神经窜上太阳穴,他眼前炸开一片血红——(此处展示陆烬被强制回忆的最深恐惧:妹妹在情绪过载实验中尖叫的画面。
这段记忆应该被封锁,但校准仪正在强行抽取)——当陆烬重新获得视力时,发现自己在流血。
鼻血滴在白色制服前襟,像一串暗红色的省略号。
校准环的显示屏上跳动着红色警告:检测到非常规神经阻抗情绪记忆提取受阻率89%建议措施:立即隔离审查陈组长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他伸手去按桌上的警报按钮,动作却突然定格。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一架印有云端管理局标志的悬浮艇正掠过大楼。
"出去。
"陈组长的手收了回来,"明天带医疗豁免证明来,否则强制升级NS-7。
"---卫生间隔间里,陆烬把校准环拆解成零件。
他从皮带夹层取出微型解码器,***环内的数据接口。
屏幕亮起,显示出他被强制读取的记忆片段。
全是伪造的。
画面上"妹妹"的脸是用林语上周被删除的休假记忆拼凑的,背景则取材于管理局宣传视频。
真正的恐惧记忆仍安全地锁在他大脑深处的某个角落,那个连黑市手术都无法触及的禁区。
解码器突然发出蜂鸣。
陆烬皱眉看着屏幕上跳出的附加文件——这不是校准环应有的数据。
文件名为《婚礼协议》,加密等级甚至超过了管理局内网标准。
"见鬼..."陆烬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
卫生间的灯突然闪烁三下,这是大厦能源系统被优先调用的信号。
通常只发生在——"全体人员注意。
"广播里响起电子音,"为筹备明日市长婚礼,今日甜蜜情绪采集配额提升300%。
重复,甜蜜情绪采集配额..."陆烬猛地站起来。
通过隔间门缝,他看到外面洗手台镜子上,自己耳后的采集器正闪着不正常的蓝光。
有人在远程激活它的全功能模式。
他迅速键入一串代码,这是黑市黑客教他的应急措施。
当采集器的蓝光转为正常的绿色时,镜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林语站在洗手间门口,虹膜镜片切换成了婚礼请柬的金色。
她的嘴角以精确的15度上扬,声音却像被掐住喉咙般嘶哑:"陈组长让我转告你...明天记得...校准..."她的眼球突然急速左右移动,比电梯里那次更剧烈。
当移动停止时,两行血泪从镜片边缘渗出。
陆烬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手指触到后颈的NS-7采集器——烫得吓人。
"他们给我看了新娘..."林语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她的眼泪...是银色的..."然后她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
陆烬接住她坠落的身体时,摸到她口袋里硬质的卡片——是那张烫金请柬的副本,上面新娘的名字被某种酸性液体蚀穿了,只剩下新郎栏的"市长"二字,和落款处触目惊心的血指印。